我怎么又伤害到他了,我明明离他那么远!
荣烛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去打个招呼,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荣烛实在不觉得林落会给自己好脸色。被揍了怎么办?哪怕不被揍,特特送上去被打脸也挺尴尬的。
她其实挺想跟林落解释,但是又没办法解释,因为她确实伤害了他,那伤害值明晃晃挂着呢。
林落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了过去,走了过去——真就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眼下正值深秋时节,书院中栽着几株桂树,清风吹来甜香扑面,墙角还有几株女贞,朱红色的圆果子闪闪发光。她从树下走过,风轻轻地吹着她的头发,几乎融进了秋色里。
林落忽然就有点不甘。
坏人是她,做坏事的是她,她是怎么做到如此泰然自若,风平浪静的?他现在看到她都内心都轻轻抽疼,她凭什么如此若无其事呢。
还吃肉馍馍!
林落犹豫片刻还是追了上来,他绕了一圈,到走廊的另一边,这样等会儿就会跟荣烛迎面撞见。他会十分随意而又漫不经心的出现在她面前,然后来一句“啊,好巧啊,你来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姑娘如何应对。
然后他就看到荣烛进了先生的房间。
荣烛今日来,有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要办。她确实担心张北琳跟林落闹矛盾要亲自来看看,但她不敢跟沈夫人说实话,只得表示自己来拜见先生,顺便看看表哥。
结果沈家姑太太便来劲儿了,让她顺便问问先生能不能给他们沈家的大侄子转个班,转到内学堂——姑太太在听说林落就读内学堂后,瞬间觉得“我家小孩也可以!”
说实话,根据荣烛那十几年的学生狗经历来讲,学习这事还是靠自己,“让小孩更优秀的人有样学样,刺激上进,周围人带动他学习。”这种想法只不过就是家长一厢情愿。
而且她上辈子也不过才刚高中毕业而已,哪里做过这种走后门托人情的事儿,所以就很排斥。沈万河应该也知道这事儿不靠谱,但亲妹子的央脱又不好直接拒绝,所以干脆让荣烛来探探口风——不行就算了。让她不必放心里。
但荣烛依旧很忐忑,她现在就好比一个要去找校长说好话,让她关照自己孩子,干脆送到重点班去的家长,紧张到脚趾头都在鞋子里打颤。
先生身材矮小,板着脸上很严肃的样子,大钟一样盘腿坐在屋地中央。
荣烛一见他人都矮了三寸,当下恭恭敬敬的先把礼物奉上。礼物是沈万河准备的一套上好的宣纸,一块黄河澄泥砚,还有他爱吃的两罐香菇酱。
“令尊有心了,他一向可好。”先生长得像教导主任,一开口说话的腔调也像教导主任。
“家父一切安好,冬至到了,特派小女向先生送下节礼,并向先生问安。”
一问一答之间,荣烛嘴唇都有点哆嗦,先生正在批改作业,他面前的文章用朱笔圈画得满满的。荣烛才刚经历过高考,一望之下便产生一种对满分作文的崇拜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先生知道沈万河有一女,玉雪可爱也识文断字,看她只往自己面前的卷子上瞅,未免起了炫耀的心思——如同所有老师对自己手下清北苗子的得意一样,从不吝啬于邀请别人看他的成绩册。
“你也读文章吗,拿去看看。”
荣烛欣然从命,她很想见识一下首辅大人的童年时期有何等惊才绝艳。
林落站在屋外廊子上的阴影里,垂眸不语,眼睫在鼻翼上落下淡淡阴影。
有道是君子不听背后言,但他自然而然走到这里看风景,那话飘到他耳朵里,自然就不算偷听了——林落就这样心安理得的说服了自己,并继续偷听。
他有点期待荣烛会作出何等评价,甚至比先生的评语还要期待。
荣烛好歹是个能考上重点院校的文科生,基本的文言文功底还是具备的,初高中学课本里那可是无数大家,大浪淘沙似的流传下来的经典之作,荣烛哪怕自己不会写,审美品位还是在的。
林落这文章,她虽然个别字词的理解上有些困难,但也看的出这文章英华内敛文质彬彬。
荣烛情知林落假以时日必然也能写出龙章凤函珠玑佳作,点亮跟他首辅身份相匹配的文学成就,于是就准备找点高级词汇来夸一夸。然而这时,脑海中的系统忽然出声。
“男主现在就在门外,请宿主贬低他的作品,完成打击他自信心的任务。”
荣烛愣了一愣,先是自尊心又是自信心,男主总共一颗心都被她伤的七零八落了。
她下意识的侧首看了一眼,屋外窗子上映着小小一角人影,应该就是林落。
男主注定要当首辅,文采绝世光耀京畿,现在有师长护着他有同窗艳羡他,哪怕她说不好,应该影响也不大——她是个外行,是“没读过几本书,勉强认得几个字的。”说人家不好,也不过是“有眼无珠不识货”徒留自己被人嘲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