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早晨一连三日,到第四日,良兮实在不敢任意睁开眼,她其实早醒了,却因为怕白杨的逼迫而哆嗦着,微微睁开一条缝。虽然只是一条小缝,良兮见到眼前景象的时候却震惊了。
阴寒的地牢里,背对着她的床站了一个人,列杆的窗口透进一缕缕清晨的光辉,柔和地铺在他颀长的身上,也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
竟是是许久未见的辰矣,同样白衣胜雪却感觉到他清瘦了许多。
尤其是……
良兮嘻嘻一笑,走近前去抚了抚他削尖的鄂下,学着白杨的风流样子,调侃道:“辰公子,安好啊?”
辰矣似被她的举止吓了一跳,别在两侧的手立马收回,两条清秀的眉毛一拧:“劳烦姑娘挂心,在下安好。”
良兮头冒黑线,随口一问罢了,哪有挂心不挂心之说:“呃,难怪有空来我这里玩。”
“辰某是来……”
良兮想到他去见了府衙大人,便急着插话:“你见到府衙大人了吗?”
“恩,在下……”
辰矣还没讲完,良兮又兴奋起来,喜地手舞足蹈:“那那那府衙大人怎么说?”
辰矣无奈地笑道:“我正是要说这个,你能不能先别那么着急说话?”
良兮把眼一瞪:“你快说呀……成心急死人啊?”
“在下既然进来了,也就是说你已经安全了。”辰矣好脾气地兜了个圈子。
“真的?太好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辰矣笑:“你还关心这个?能出去就先出去吧,这里的阴气委实重了些,对姑娘家来说实在不宜久留。”
“切,谁还说这里地处偏僻,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呢!”
“良兮的记性好,正是在下所言。”
“哼哼。”
总算回归到在里面梦寐以求的□□之下,此时再来一杯意式卡布其诺或者拿铁就更妙不可言了。
“呵呵……”
“良兮在笑什么?”
不好,想着想着竟然笑出来了。良兮赶紧一抹嘴角的口水,回头望向救命恩人,即见辰矣一脸璀璨的笑容。弯起的眼睛仿佛两颗嵌入的黑色玛瑙,又像深邃不可窥探的潭水,让良兮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去跟着他的眼眸流转。他的轻衫白衣并不如白杨的冗杂显眼,却更有倾城绝世的清朗,遥遥独立之风骚。
良兮不敢接近这个模样的他,总有天涯海角的距离感,但他的温和尔雅又让她无从拒绝。
“良兮,良兮!”
“呃,你叫我呢?”
“不如,辰某送姑娘回家吧。”
良兮点头点得如鸡啄米:“好啊,好啊!”
这么个好男人兼免费的保镖,有何拒绝之礼?
“哎,大庭广众的,说话也没个遮拦,好似夫妻似的。”
良兮背后传来如此刻薄的一声,透露着厌恶和幸灾乐祸的情绪,让辰矣也禁不住停下步子回身望去。
竟然是宣裴,她挽着高高的流云髻,插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簪子,另有两颗指甲般大小的翡翠作为耳追,一切都比上回在白府见时更繁杂,显然是经过仔细打扮才出来的。
可这些在良兮看来都不是重点,她的发髻太沉重,许是来时车马的颠簸致使发缕散乱,此时在良兮看来更像是座鸟巢般不足一瞥,重点是宣裴并非独自专程赶来迎她出狱的,身旁站着一直拧眉不语的白杨。看他那表情,活像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虽然出狱了,但许是良兮多年来一心为善而导致的,好像被冤枉受了惩罚之后就真觉得是自己犯了错,不知怎得,良兮竟然心怀愧疚地将笑脸去贴白杨的冷漠:“嘿嘿,杨公子早,早啊。”
白杨不语。他虽没有出口骂她什么,但依女人的直觉,良兮知道他此刻定在腹中诽了她数千百回,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连万年历上都还不能显示的子孙后代。
辰矣上次帮她解围:“杨公子也来这,可真巧。”
白杨别着手扬起头自然目中无人:“不巧,我是特地过来的。”这话听着就是故意气人的,急于摆明跟你有缘的小小关系。
辰矣依旧如没有听出他话里的不善,微笑道:“杨公子带着家眷前来官府,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府衙大人商谈,那我等便先告退了。”
良兮听着如获大赦,喜道:“小的告退。”
白杨面色一僵,终于,他一改往常玩世不恭的态度,怒火忍无可忍地爆发了:“等等!安良兮你给我留下!”
记忆里,这是白杨第一次连名带姓直呼她的名字,其中可见他的火气必似烈焰高涨,良兮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杨公子有何赐教?”
“你可知女子要守妇道!《女诫》的第二条是什么知道吗?”
“不知道。”
“你竟敢顶撞我!”
“我,真的……”不知道啊……良兮无语,她对这方面又没有过研究,否则,在现代她也不会做人“小三”了,哪里知道诚实知礼却更让白杨火冒三丈。
“小的不敢,只是小的并没有违反女诫哪一条,辰公子,你说对吧?”搬救兵,这招比较好用,何况辰矣和白杨之间因为有业务关系,两方还算客气,肯定不会因为小小一个她就反目。
辰矣望了望拼命朝他使眼色的良兮,柔和一笑。
有地位的人跟她这般小人物真就不是一个档次啊,随意的一个微笑就能肯定一切。
好似不愿意在气势上输给辰矣,白杨迅速恢复常态,大笑道:“哈哈哈……我也相信良兮,因为良兮肯定记得几日前在牢内说的话,对吗?”
说的什么话?良兮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使劲回想。
“良兮还没说你心仪的对象是谁?”
“你你你……”
“这就对了,以后不需要为夫的提醒,良兮也要记得今日所说的,而且都要这么说。”
不是吧,没把话说完也是她人生中严重的失误!“我那话还没说完,我其实是想说你是一个……”
“什么?”白杨不满地斜了她一眼。
气若游丝:“杀,杀千刀的……”
……
四周立时安静下来。
辰矣面色依旧未改,宣裴仍是一脸高傲地盯着她看,良兮却失去勇气去对望白杨。
有权有势的白杨背景深厚得简直就是整个城镇的王法,随时一句话就能剥夺她的性命。
半晌,“什么意思?”
“欸?”良兮一愣,向白杨看去。
淋着清晨的光辉,歪着头做思考状的白杨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作势,对她展现出不加掩饰的纯良一面。
原来是语言不通,难怪没有听到白杨盛怒的“杀”!
“意思是……”
编成什么比较说得通呢?良兮又作一次苦苦冥思。
宣裴嘟囔道:“夫君,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不不不!”良兮急忙摆手,她算是想清楚了,强行忤逆白杨不会有好下场,而她也根本不想那么早死,“小的是觉得杨公子有为官之相,面向生得好,今后行仕途之路定然有大作为。”
一番马屁把白杨拍得直乐呵:“哈哈哈,良兮什么时候研习了占卦?”
“呵呵,呵呵,只是女人的凭直觉罢了。”
“哼,说的好听,这跟你的心仪对象有什么关系?”
“呃,那个……”良兮绞尽脑汁,要把两者联系到一起,还要讨人欢心并不容易,“小的想做官太太。”
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但白杨肯定是听明白了:“是吗,可你以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天哪,忘了考虑原来的良兮对此是抱什么态度的。
“人是会变的嘛。”
“恩。”白杨笑,“你确实很善变。”
终于见到白杨眉开眼笑,良兮深深舒了口气,正以为事情就此了解的时候,宣裴却不痛不痒地告诉她一个噩耗:“良兮,府衙说了,虽然减免你的牢狱之期但由于案情证据确凿,仍要罚你……”
良兮心凉了半截:“罚什么?”
“贴告示!”也不知道宣裴什么时候、从哪里拿来的一大叠白底黑字的告示,统统不留情面地甩在良兮脸上,“啪——”
对着这一叠纸目瞪口呆,沉重的压力让良兮整个人都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