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毁了起源就可以毁坏它吗?”兰斯不满地对乔伊斯说。
“没错。已经毁坏了。”乔伊斯回答,“那些鬼魂现在看起来正常多了——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用‘正常’来形容鬼魂。它们和提琴、以及和祭台的关系都已经被切断了。”
“那为什么这把琴还好好的?”兰斯皱眉看着安德雷手里的提琴,伸手想去碰它。安德雷却缩回了手,兰斯抱起手臂,瞪着看似好欺负的黑发青年。
“我不是故意的。”安德雷尴尬地看着兰斯,“只是我觉得它在快碰到你的时候颤了几下……”
然后琴再次自主发出了声音。不过这次它的攻击并不是针对这三个人,而是乱七八糟地击打在了石壁和石柱上。
乔伊斯用手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明白了。虽然祭台被毁坏了,但是鬼魂和这把琴里面积累的怨气却都还没有发散出去。所以它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不会被摧毁,那些鬼魂也没法离开。安德雷,你需要不断演奏这把提琴,直到所有的鬼魂都离开。”
“就像超度吗?”安德雷回答,“但是我不确定我能做到那种事情。”
“对,就像超度。这里只有你才能做到这件事,你也看到了,这把琴只听你的。既然它能发出声波造成破坏,那就表示在它发声的时候能量可以被发泄出去。”
安德雷点点头:“我试试看。”
但是在他还没有开始演奏的时候,地面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周围不断有碎石落下。
“大概在毁了祭台的时候就表示这个洞窟会坍塌。”克莱德抬起头,看着上方那些尖锐的钟乳石,“如果它真的坍塌下来的那可就麻烦了。”
他张开双臂,建立了一个相当强大的保护罩,并在安德雷的周围做出了一圈真空:“我可以延迟这里的崩塌。抓紧时间吧。”
安德雷开始演奏起来。
虽然克莱德的风壁支撑住了空间,但是却依然时不时有大大小小的石块落下来。但等不到它们掉落到地上,风刃和雷电就将它们切割成无害的粉末,然后在空中缓缓落下。而那些致命的声波被克莱德的真空隔断,伤害不了任何人。
由于真空,兰斯和克莱德仅仅能够看到安德雷拉动琴弓以及他左手手指的动作,还有他脸上快乐的表情,但是却完全听不见琴声。
但是世界对于乔伊斯来说不同。
真空隔断了声波,但是悠扬的琴音和幽灵们的轻声絮语还是传达到了他耳中。
安德雷的琴声非常富有感染力,充满魅力的琴音和他的表情一样,让人不由自主感到高兴。他似乎在不断诉说着世界的光明和美好,而他的一切又都让人相信那些都是真的。乔伊斯能看到那些幽灵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安德雷的身体,那些暴戾、疯狂和绝望的表情已经从他们脸上消失,血肉模糊的伤痕也逐渐愈合。他们露出了和安德雷相似的快乐笑容,最后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在灵魂全部消失之前,安德雷都在不断地拉着琴。
那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乔伊斯不知道他到底演奏了多少曲子,它们的风格和节奏都不相同,但没有一首是叫人觉得伤感的。
最后剩下的是一个女性鬼魂,她看起来大概在四十岁上下。
她已经离开了安德雷,此刻正漂浮在空中,用宁静的表情倾听安德雷的演奏。
安德雷再次结束了一首曲子,开始了另一首。
这首曲子格外明快,让人忍不住想要微笑。但是鬼魂却露出了惊讶而怀念的表情。
“柯罗诺斯?”她喃喃地说,“这是柯罗诺斯送给我的曲子!”
乔伊斯看到女人脸上慢慢露出了温柔甜美的笑容,那笑容充满了少女般的羞涩和幸福。乔伊斯看着她那超越了年龄的表情,心想不管写这谱子的人是谁,那个人对于她而言一定非常重要。
最后她在曲声中消失了。
“他们都走了。”乔伊斯对克莱德说,后者撤消了真空,安德雷的琴声流泻过来。
那是非常熟悉的调子。克莱德曾经在艾尔莎的游乐场里哼唱过它。那时候艾尔莎已经离开,兰斯正躺在地上,而他坐在兰斯身边,一遍一遍重复哼着这首曲子。
带着轻快的民谣风,快乐到让人能够遗忘时间。
碎石依然在不断落下,洞窟微微晃动,但是只有他们周围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又过了一小会儿,安德雷结束了演奏。他刚刚放下琴,它就变成了碎片摔落到地上。一瞬间,碎石崩落的规模变得剧烈起来。
“我们该离开了,这里再过没多久就会完全崩塌。”克莱德说着,他的语气中没有半分惊慌,显然是对于状况十分有把握的样子。
几个人朝着出口的方向跑去,大块的石头开始落下,却依然敌不过兰斯和克莱德的双重保险。在好一阵狂奔之后,他们总算是来到了出口。
克莱德松了口气,撤消了自己的力量。
轰鸣声从洞窟内传来。过了没多久,石块们就堵住了洞口。脚下还能够感觉到震动,但那已经不是很明显了。
现在四个人看起来都非常狼狈,头发和衣服上沾满着细小的碎石以及石灰。
兰斯带着一脸不爽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然后又甩了甩头发。大概是因为头发的长度和卷曲,有些石灰顽固地依附在那头浓密的棕色卷发上不肯掉落。克莱德很自然地靠了过去,伸手帮兰斯拂去了上面的石灰。
兰斯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乔伊斯看到这一幕后倒是露出了些许玩味的表情。
安德雷微微喘着气,看起来还有点惊慌。他显然是第一次经历类似的事情,总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和消化的。
乔伊斯走了过去,赞许地拍了拍小提琴家的肩膀。作为唯一一个全程“听”到了安德雷演奏的人,他能够感受到琴声中的真诚。
“作为一个绝对新手而言,你干得相当不错。”他笑着对安德雷说,然后用手扳住了安德雷的下颚。
又来了。克莱德看着乔伊斯的动作,心想这家伙随时随地不忘调戏人的坏毛病大概是再度发作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乔伊斯并没有去吻安德雷的嘴唇。而是拽下了安德雷的头,让一个轻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做完这个动作,连乔伊斯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这根本不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他都记不得有多少年不曾做这种不掺杂丝毫欲望的动作了——这简直就像那种哄哭泣小女孩的手段!
他松开了手,安德雷惊讶地看着他。
乔伊斯摊了摊手,嘴角挂着轻佻的笑,直视安德雷的黑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