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客栈之中报出自?己名讳,一来是因对孟尝怒极,二来,却也有一番用意。
他忽然觉得有些疲累,以往他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脸。往日见?到自?己真面?目的,不是变成了瞎子,便是已被他一剑送了黄泉。而今日,他却忽然觉得那也没什么所谓。
凌无心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与孟尝的并不相同,五指修长白皙,指甲圆润,没有一丝因少年时勤奋地练剑而磨出的厚茧,这双手不像一个剑客的手,倒似一个不出户的少爷公子,因没受过粗活的劳累,骨节并不粗大,亦看不出十分有力。
自?己惯常所用的“饮鸩”,也长眠于那墓之中。
“饮鸩”自?幼年便跟随自?己,那是“拜月教”的东西,却又不是“拜月教”所造。
那个少年送与自?己的礼物?,没想到如?今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
而如?今的这个依靠,也失去了。
凌无心坐于一处角落,思绪漂浮着。等?这次得了银钱,他便要去寻他。若是他不喜欢见?到自?己,那自?己就偷偷在角落里看一眼就好。只要那一眼。
凌无心想着,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来。
忽听得不远处,一人缓步而来,脚步踏得很?重,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凌无心没有抬头,那人走到他身前?不远处,冷淡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是凌无心?”
“正是。”
“我想让你杀死‘连照钱庄’的当家陆棹元,这里有银钱一万两,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十万两。”说着,一个箱子重重地落在地上,那人将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便露了出来。
凌无心一眼扫了过去,便知?这是官府的库银,分量十足,绝无掺假。虽说江湖人向来不愿与官府掺上什么关系,而以“无心公子”之能,只付十一万两白银,也是少了一点。
但凌无心一想起自?己还欠着孟尝的银钱,穿着孟尝的衣服,就不由一咬牙,道:“陆棹元在这镇上?”
“他这一月巡视,今日刚好在这镇上落脚,只有三日,三日之后,他便离开。所以,你若要杀他,须在这三日之内。”
“好,我等?你那十万。”
那人低低的笑声传了过来,便转身走了,去时脚步轻微,比来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凌无心皱眉,虽未见?那人长相,但显然此人功力颇深,不容小觑。“连照钱庄”陆棹元只是一个普通生意人,以那人之能,若是潜入其中斩杀,也不是不可能。如?今却花了这许多银子,莫非那陆棹元真有些能耐,或是如?一些王公贵族一般,弄了一些武功高强的人做护院?
凌无心虽然疑惑,但既然银子收了,自?然不会拒绝。
他功力高深,那箱子提起如?若无物?。他以往存钱之处,便是“连照钱庄”。
倒是巧合。
白日里,他自?然不会在乎,这些银子虽印有库银痕迹,但他自?有方法对待。
凌无心拿了一锭银子雇了一辆马车,又拿了一锭银子换上了一袭白衫,又拿了一锭银子雇了一个小童和?一个车夫。
这些换下?来,凌无心便成了一个出行游玩的公子哥,绕了镇子一周,方才来到“连照钱庄”门前?。
凌无心向那小童使了个眼色,小童立时下?了马车。钱庄门前?排了长长的队,小童一一推开了,挤到最前?面?,一时间,众人对其怒目而视。
小童目不斜视,用力拍了拍柜台,“叫你家当家的出来!”
栏中的小二一瞪眼,“叫什么叫?没看都在排队呢么?去去去……”“连照钱庄”势大,这小二哥也有些依仗的脾气。
小童瞪圆了眼,回头大声道:“公子,这钱庄不买账,咱那一万两银子就不要放在这地方了,否则恐不要叫他给吞了?”
那小二一听,眼睛忽地一亮,“这位小哥儿?,您且叫您公子稍等?,小的立刻请当家的出来。”说罢,他一弯腰,便如?滑溜的泥鳅一样钻到里面?去了。
不多时,只听得一阵长笑,随着声音一人从里面?缓缓走出来,凌无心撩起帘子定睛看去,只见?那人高大魁梧,似是个武夫一般,三四十岁,颇有几分威严。
“可是哪家公子在找陆某?这银钱之事,陆某可没这许多能耐,交给小二哥处理了就好。”
凌无心一见?,心中一动?。
这人就是陆棹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