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晗色晕头涨脑地把脸埋进他怀里傻笑,“我发誓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想闹闹你而已。你看,大家今晚都很开心,周遭人若大笑,我也跟着快乐,你呢?你别难过,不然难过就是两人份的……”
嚣厉听着喧闹里独属于小草妖的软糯,静了半晌才垂首:“旁人与我何关,你又与我何干?”
不过小草妖已经在他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
宴席闹到大半夜,嚣厉吵得头皮发麻,抱了赖在他怀里的小草妖出瑶宫,找了块安静偏僻的地方,搂着他望着夜色。
“主角怎么跑这了?”
嚣厉侧首,看到同样抱着醉过去的水阴的山阳。
他平静地赶他:“滚,别跟老子挨一块。”
“太薄情了大少爷。”山阳笑着抱好水阴坐下,“我又不是跟着你出来的,我是看我家宝儿醉得睡过去,抱着他出来找清净的。你不也是?”
“不是。”嚣厉摇头,一只手却搭在躺在他膝盖上的晗色,轻轻掩住了他的耳朵。
“轴。”少睢笑,从袖子里摸出酒壶递给他,“喝吗?晗色酿的,我看他巴巴地想给你喝,你一直不肯。”
嚣厉顿了顿,这回没有拒绝,接过酒壶,倾壶嘴长饮。
山阳抱着呼吸绵长的水阴,给他轻轻顺背,如同哄他心爱的孩童入眠,又小小声地问嚣厉的八卦:“你一直没说,我也很好奇,你喜欢小晗色吗?”
嚣厉停下饮酒,瞳孔颜色彻变。
他低头看膝上小妖的睡颜,随意地答:“喜欢吧。”
“那能破劫吗?”
“大概不能。”嚣厉侧首嗅酒,“他在某些方面太像周倚玉,像到让我心知肚明为什么会喜欢他。”
“不是说守山人冷得没人气么,小草妖这么热活,哪里像了?”
“周倚玉嗜酒。”嚣厉垂首凝望,“他没有辟谷,可是什么吃食都不喜欢,只爱喝酒,自己酿自己饮。晗色酿的酒,味道和他酿出来的一模一样。晗色的诸多日常习惯,也都很像他。”
“周隐则是像守山人的冷?”
“对。那副冰块一样、如丧考妣的模样,活脱脱就是周倚玉在世。”嚣厉眯眼,扬手轻轻比划,“周隐用剑的手势、运力全都非常像。你相信么?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不过几岁,一身白衣,那模样神情,我第一眼便知道他是周倚玉的转世。”
山阳怔怔地看着他,满脸的一言难尽神情。
他就问了一句,这黑蛟便一直在自言自语。
“他死之时,我半只脚入魔,引天雷一道。出天鼎,造杀业,引天雷三道,再百年,天雷七道。如今只差九年,我满千岁,这道劫再不过,心魔再不除,便该是天雷十一道。”
嚣厉饮着酒,神情平和,瞳孔却是猩红的,眉间心魔印无色有形。
“我若要破劫,只有两条路。放下,或者杀了他。三百年前我试了无数次,杀不了他,三百年后我还是试了无数次,放不下他。”
他吨吨吨喝酒:“周倚玉真厉害啊。尸骨无存三百年,死得渣都不剩,依然能定夺我的生死。周隐如何,晗色又如何,他们没法帮我挣脱周倚玉的樊笼。”
山阳想插句话,这时嚣厉手边有微光亮起,搅乱了周遭低迷的气氛。嚣厉低头扫了一眼,再饮一口酒,脱下外衣盖在打着呼噜的晗色脸上,这才点开。传影阵于面前铺展,一张苍白俊美的脸出现在影像上。
山阳看清那人,脸上的厌恶便怎么也藏不住。
影像上这位看着只剩半口气的人才是嚣厉名义上的大哥,数百年前东海的储君,如今的新龙王。
只是仇怨过去了太久,有背叛也有报复,嚣厉此时懒得在意了。他欣赏着大浪彼端的药罐子,率先开口:“好久不见,大哥,新岁福至。”
传影阵上的东海龙王侧首咳了咳,唇角噙着笑,开口时声音呕哑难听,语气却诡异地温和:“本王和你之间,不需如此虚情假意。本王开门见山吧,二弟,你的旧伤和心魔快要压制不住了,是耶?”
“否也。本座到底比龙王强健一些。”嚣厉晃着酒壶,“区区护心鳞,我没有也无所谓,不像大哥你,没了护心鳞后站都站不起来了。还好龙宫有好椅子能坐,还有定海珠替大哥护着心脉,不然你这残废还能拖到几时?”
龙王咳了咳,面不改色:“本王修为确实不如你,机遇也不如你,不过都无妨。再羸弱的躯体,有东海的无数灵药养着,迟早能康复。不像二弟,奔走中陆三百年,至今依然找不到破解之法……”
嚣厉冷笑着打断他:“行了,残废,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
“行。”龙王亦笑,“本王听到久寇老前辈散播出来的传言,听闻,守山人的转世在你手上?”
嚣厉眯起眼睛:“所以呢?”
“嚣厉,来做个交易吧。”龙王拿起一个匣子示意,“你已去过天鼎山,若真要什么稀世珍宝、权柄重器早该带出来了,可你没有。想来即便是天鼎山,也医不了你的旧伤,但定海珠可以。本王可以用它和你交换守山人的转世,你便能治疗旧伤,本王也能找到前往天鼎山的道路。”
“趁着别人过年来煞风景,就是为了说这些屁话?”嚣厉毫不犹豫地丑拒,“你是什么东西?定海珠又算什么东西?滚吧,丢了你老子的脸。”
龙王依然在微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当真不考虑?”
嚣厉不再多费唇舌,挥手击碎了传影阵,随即跟个没事人一样,偏过脑袋来和山阳聊天:“大过年的,真是煞风景。”
山阳皱着眉:“别听那阴毒小人满嘴喷粪。我们手上既然有金鳞鲛,取得鲛人泪制成灵药就好,要他什么定海珠?听着我都嫌脏!”
怀里的水阴咕哝一声,山阳神情陡变,赶紧压低声音继续顺他了。
嚣厉拍着膝上打着小呼噜的脑袋:“是够脏的。”
“我说你……”山阳无奈地小小声,“小草妖和守山人不一样,也许你待晗色的喜欢跟守山人没什么关系呢?你这个人,口是心非的,没准到头来,劫数的对象都换人了。”
嚣厉瞳孔里还是猩红的,只是摇头:“我舍不得周倚玉,晗色舍得了。”
山阳闻言,神情更加一言难尽:“真的假的……你唬谁呢?”
此时一个踉跄人影朝他跑来,大着舌头喊二哥,嚣厉敲酒壶告知方位,少睢便找来了。
“二哥,我找你老半天,原来你和晗色躲到这来了。”少睢摇晃着坐下,“害哟真让我好找……”
“那就试试。”
“啊?二哥你要试什么?”
嚣厉摘下盖在晗色身上的衣服,将他抱起给少睢:“你喜欢他吗?”
少睢接过晗色,笑着接口:“大美人谁不喜欢啊?”
“今晚送给你。”
少睢酒醒了大半,变成一只土拨鼠:“啊?啊!”
“带着他到我竹屋里去,你想怎么对他都可以。”
山阳惊呆了:“……”
嚣厉松开手,看一眼熟睡的小草妖,又看捂住水阴耳朵的山阳:“试试看,你说我会不会中途闯进竹屋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