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帐前跪着一个人?”
一个小宫婢拿着一碟时令鲜果,边走边回头看。
“是啊,别回头看了,没看到皇后娘娘在那么?”
另一个宫婢匆匆瞥了一眼,神色匆匆,脚步更是匆匆。
小宫婢却不死心,不回头望了,问:“没听说小王爷身边带了婢女呀,这下着雨还罚跪,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怪可怜的。”
年长宫女压低声音劝:“在宫里也有几年了,还没学会?不相干的事别管别问。”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了然。
那姑娘长相与方军侯府上的二小姐方婉宁颇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那位阿禾姑娘了。
皇宫禁地规矩多,到了围场天高地阔,难得这些做奴才的人能喘口气。
她也是听别人传的,说是这次围猎小王爷带了一个女暗卫来。
那位姑娘长得俏,性情好,明面上说是小王爷的暗卫,实际上与小王爷颇有瓜葛。
那一日,几个宫婢说得眉飞色舞的,仿佛亲眼所见。
她本是偷听到的,这会子自然不会又再传给小宫婢听。
这些宗室秘闻,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小宫婢被训,低低垂下了头。
可仍是飞速地回过头看了一眼。
那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襦裙,长发披散着,身上已经淋湿了透。
小脸却透着一股倔强劲儿。
小宫婢叹了口气,走远了。
希望天能快点放晴吧,她想。
……
帐子不远处,皇后仪仗停了下来。
皇后方淑慧回头望了一眼,脸上的笑意不见,幽幽的目光透着星点寒气。
身边的管事嬷嬷走上前一步,劝道:“娘娘,走罢。”
方淑慧皱着眉,收回了视线。
可不是只有走了,晏子展先她出手,无非是想挡她的处置。
那个叫阿禾的丫头,能有什么本事,让向来清冷自持的颐亲王晏子展为她苦心至此。
她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今日前来,确实想要定一定那个阿禾的罪。
婉宁从小娇生惯养,却上了围场,更因此受了伤,昏迷了大半日才醒来。
摔了头可不是小伤,她早就听闻晏子展身边这个阿禾古灵精怪,又因为模样有几分像婉宁被晏子展留在身边。
怎么说也是在后宫中摸爬滚打坐上后位的人,方淑慧见惯了女人之间的小伎俩。
这个阿禾一定是不甘于做一个替代品,婉宁的伤八成与她有关。
方淑慧笃定着。
但即使她心中替孔妙禾定了千万次罪也没用,晏子展的到来,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管事嬷嬷早已看穿自己主子的心思,腆着笑道:“这春雨寒凉,在这雨地里跪上三个时辰也够那个丫头消受的了,这次算她走运,娘娘莫挂心。”
方淑慧阖上了双眼,似是有些乏了,不再多说什么。
……
帐子后,晏子展目送着方淑慧离去。
姚集跟在他身后,叹:“王爷果真料事如神。”
当时晏子展对他说起这个猜想的时候,他还有些茫然。
且不论皇后是否真的宅心仁厚,但方婉宁毕竟只是皇后的内侄女,他实在想不通皇后竟会为了方姑娘的伤而刁难孔妙禾。
但方淑慧走之前的那个模样,他看到了。
姚集人活泛,惯会看人脸色。
方淑慧面上一闪而过的恼怒,他捕捉到了。
晏子展看向绵绵雨里那个瘦小的身影,声音也缥缈起来。
“按照本王说的,去传话吧。”
姚集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郑重地点了点头。
“是,王爷。”
他走前,想叫上一个内侍来替王爷撑伞。
晏子展却长臂一曲挡住了,摇了摇头:“不必,伞你拿去,速去速回。”
说完这句话,晏子展就背着手,只身走进雨幕里。
……
孔妙禾视野里闯进一片深邃的蓝,她能看到布料上繁复的绣纹,还能嗅到一星半点松木香。
在这之前,她淋着寒意十足的雨,微微出神。
若这具躯体还是原先那个阿禾,想必此刻心已是千刀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