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看谁,谁也不搭理谁。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起来,在这明媚阳光当头的时辰,孔妙禾硬是从身侧之人身上感觉出了一丝诡异的寒气。
受不了了。
她拉紧自己身上的披帛,低低说了句:“王爷,阿禾也去帮帮忙。”
说罢,她就拎起自己的裙角,向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帐子小跑而去。
说起来,明明晏子展逢人发问,都说孔妙禾是自己府上的暗卫,算是半个贴身侍卫。
偏偏出发那日清晨,吩咐春桃将她打扮成了一只花枝招展的蝴蝶。
又是梳了小丫头一般的双环髻,又是让她穿上藕色的齐胸襦裙。
还让春桃在她眉心描画了一个当朝最时兴的花钿,活像观音座前福气满满的善财童子。
她这会子小跑着,系着发带的双环髻上下摆动着,捶打着她脑袋两侧。
襦裙也随着风轻轻摇曳,实在是不方便得很。
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两句晏子展,迎面追着一个小宫婢走远了。
树下晏子展未动,看着那个跳跃又动人的身影离他远去,像春日里最美丽的那只蝴蝶,轻盈又灵动,他眸光暗了几分。
姚集侍候在晏子展身侧,性子比滕英要沉稳许多,又比韩尧要更细心。
此刻他走上前去,问道:“王爷,需要属下看着阿禾姑娘吗?”
晏子展一哂,脑海里划过刚刚少女睡梦中呢喃的那个名字,眉心微微皱起。
看着她?
他让滕英看着她,结果如何?
这个丫头向来不知好歹。
他挥了挥手,转过身走了两步。
“随她去,半个时辰后把她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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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妙禾虽获得了出入府门的自由,可到底没有进过宫。
能够随行参与春日围猎的都是宗室显贵,各个都是生面孔。
此处虽不是都城皇宫,威严与礼制却一点没少,孔妙禾不敢肆意妄为,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什么皇亲国戚,逾距了。
她跟着一个小宫婢,一句两句地打探着。
了解到后妃们与宗室女眷的帐营设在西边,与宗室子弟的帐营有一段距离。
且戒备更加森严。
这也就意味着她想要通过闲逛或是瞎溜达就见到姝嫔娘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心里正打着算盘。
就被姚集给叫住了。
他奉晏子展之命“请”她回营帐。
姚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却不容置喙。
孔妙禾倒也明白,这个控制欲极强的臭脸王爷,断不可能放她逍遥在外许久。
没多挣扎,就跟着姚集走了。
她在姚集的示意下,掀开帐子一角。
见到晏子展在帐中悠然坐着沏茶,对面正是清风朗月的太子晏齐礼。
晏齐礼见了她,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来。
“好呀,皇叔还是带了阿禾姑娘来嘛。”
在天子跟前,为免逾距,出了纰漏,晏齐礼还是老老实实喊晏子展为皇叔。
孔妙禾一双杏眼微微眯起,露出一个略有些疑惑的表情。
她忙了半个时辰,整张脸蛋染着红晕,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孩童般的天真。
晏子展晃了眼,瞥了她一眼,低声道:“过来。”
在外人面前,孔妙禾一向是尽量服从晏子展的意思,顺从他。
就算是在安抚一只躁动不安的小动物一般,她一向这么开解自己。
因此,她忽略晏子展语气中那一丝不可一世的傲气,乖乖走了过去。
晏子展拉开了身侧的座椅,示意她坐下。
甚至给她沏了一杯茶,这让孔妙禾有一丝受宠若惊一般的不安。
晏齐礼拿起茶杯,微微小啜了一口,眼神却始终停留在二人身上,观察那稍纵即逝的暗流涌动。
晏齐礼看够了戏,孔妙禾桌前的茶杯也渐渐蓄满了水。
最后一滴茶水沿着杯口弹回桌面,在桌上的年轮纹理里形成一个晕开的水滴。
晏齐礼缓缓开口:“父皇下令明日就进围场狩猎,不论男女老幼,不分尊卑,尽情驰骋,一较高下。”
他望着孔妙禾一双满含秋水的杏眸,笑道:“阿禾姑娘也参加吧?”
“皇叔可是围猎高手,想必府中的暗卫,即使是女子如阿禾姑娘,也与一般的宗室小姐不同。”
“对了”他缓缓放下茶杯,问,“阿禾姑娘带了骑装来吧?”
晏齐礼的目光停留在孔妙禾这一身花里胡哨的襦裙打扮上,眼神里沾点笑意,仿佛在笑她这身打扮确实招眼。
孔妙禾下意识用指腹摩挲着自己的纱裙,有些羞赧,还快速地飞了罪魁祸首晏子展一眼。
“啊……我好像没带……”
她回着话,忽地感觉一双手骤然抚上她的腰身。
她无措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晏子展。
晏子展嘴角噙着笑,却不看她,定定地看向晏齐礼,一双凤眸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动。
“她有。”他笃定万分地说着。
孔妙禾一愣。
晏齐礼却听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没想到皇叔也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语气里的促狭意味不言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