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月十六,大俞国复印开朝。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就盗匪公然出现于花灯会上扰乱市集一案之责争论不休。
皇上却只是冷眼瞧着,许久不说一句话。
正当两位臣子眼见愈吵愈烈,双份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皇上悠悠然靠坐在龙椅之上,右手拧了拧自己的眉心。
瞬息而过,皇上将一份奏本摔到地上。
天子之威,压得每个朝臣都喘不过气来。
“两位卿家稍安,且看看这份奏本。”皇上淡淡道。
奏本是御史台呈上的,弹劾京兆尹府不作为,任由盗匪在都城流窜,破坏花灯会,扰乱民心。
而昨日抓到的江洋大盗的真实身份,则是五年前的谋逆大案在逃的从犯卞诚。
御史台直指卞诚当日流窜在外,本就与刑部尚书有一定的关系,更是指出卞诚与刑部尚书柳呈书暗中有勾结,刑部尚书有包庇逆党之嫌。
刑部向来是太子党羽,一见到刑部尚书被弹劾。
太子与二皇子的党羽都站出来为各自立场申援。
一时之间,朝堂上争论不休。
皇上冷眼瞧了许久,既不询问朝臣意见,也不下定论。
似乎就是想要听朝臣们争辩。
过了许久,皇上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也有一丝疲惫。
他忽地出声:“众卿家也没争论出一个结果来。”
“孙侍郎,你与柳呈书共事多年,对此事怎么看?”
孙弘济走出来,沉声说道:“回陛下,既然御史台弹劾,微臣认为此事值得一查,柳尚书也可自证清白,核实清楚总是好的。”
晏子展作为亲王,虽是虚职,但仍旧站在首列。
他不动声色地与孙弘济交换了一个眼神,却仍旧不明白孙弘济所言的目的。
皇上沉吟片刻,打量着孙弘济与众朝臣。
“谋逆乃是大罪,若柳尚书确实与逆犯卞诚有所勾结,决不可姑息。”
“孙卿家所言甚是,此事就交由孙侍郎与大理寺卿共同处置,太子监管。”
……
下朝后,晏子展走在最后,避开耳目。
悄无声息地,走在孙弘济身后。
他微低着头,沉声问:“刚刚在殿上为何?”
孙弘济与柳呈书不仅仅是共事多年,同为太子党羽。
孙弘济的小妹更是柳呈书的儿媳,有着一层姻亲关系。
按理按情,孙弘济理应与太子党羽的其他官员一样,力挺柳呈书清白才是。
孙弘济没有回头,尽量不动唇地小声说道:“此处不便交谈,王爷稍安。”
待出了宫,二人仍旧一前一后在酒楼汇合。
“是太子殿下幕僚贺兴先生昨夜的一封手书。”
孙弘济拿出一封手书,摊在晏子展面前。
“我细来想想,确实不可鲁莽行事。”
“此事定是二皇子所为,为的是拖柳尚书下马,再举荐他的人登上尚书一位。”
“对方必定准备充足,否则事关谋逆,断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朝廷要职官员。”
孙弘济所言不差,当今圣上,对于党争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兴许皇上早已看出端倪,只是没有出手制止。
帝位之基在于平衡各方权势,圣上向来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圣上能察觉出此事有异,对于案件的审理,自然也有定夺。
且由孙侍郎出面言明要查处,圣上就将此事交由他办理,是一个好的契机。
孙弘济笑道:“歪打正着,圣上既交付于我,我亦可盯着大理寺不暗中做手脚,两方敌对,还有太子殿下监管,此事大有转圜的余地。”
难以预料,若是孙弘济也力保柳尚书,难免引起皇上猜忌。
若全权交由大理寺处置,身为二皇子的党羽之一,大理寺又岂能放过柳呈书。
晏子展喝了一口茶,淡淡道:“贺先生有贺先生的道理,后续若需要本王出面,派人来信。”
……
晏子展出了酒楼,回到府中,刚从马车上下来,将将站定。
隐约听见府门侍卫对家丁说:“快去给阿禾姑娘送去。”
晏子展往前走了一步,看清家丁手中拿着一封信。
他微眯了眯眼,冷声问:“何人送来的?”
家丁不敢怠慢:“太子府遣人送来的,好像是贺兴先生要交给阿禾姑娘的。”
贺兴。
晏子展回想起昨夜花灯会上种种,微微蹙起了眉。
他望了韩尧一眼,韩尧立即走上前去,从家丁那拿来了那封信。
晏子展却没有从韩尧手里接过来,似乎是不屑于查探。
只是冷哼了一声,踏入府门。
他大步流星地走着,莫名有些烦躁。
那个丫头,总是脱离他的掌控。
韩尧紧跟其后,试探出声:“王爷,这信……”
晏子展忽地停住脚步,从韩尧手中将信接过来。
他粗略扫了一眼,就这一眼,有什么线索跑过,他及时抓住。
孙弘济的话在他脑海里跑过,他沉吟片刻,懂了来龙去脉。
他捏着信摩挲着,对韩尧吩咐道:“退下吧。”
他径自去了偏院,孔妙禾所在的偏院。
院里梅树已栽了过来,他站在梅树下,神色不明,遥遥望向屋内。
可惜日光稀薄,室内无光,连窗上都没有她的剪影。
晏子展迈步走进屋内的时候,孔妙禾正对着门坐着,正在绣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