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宋神?医一直都?带着易/容面具,你们是否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
花满楼是真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此时此刻身在花家?堡的众人里,除了乔衡与宋问草本人,就没人知道这件事情。
“此话可当真?”
乔衡没有做出什么笃定发誓的姿态,只是轻飘飘地说:“绝无虚言。”
花满楼是一个好人,是一个愿意永远保持着善意来对?待他人的好人。但是好人不等?同于傻子,花满楼非但不是傻子,他还是这江湖上拔尖的聪明?人。
他在一开始就听得出乔衡话中藏话,哪能不明?白乔衡在这个时候突然点出宋问草一直带有易/容面具的事情是在暗示着什么。
“我知此言说的有些冒昧,花兄不信也是理所?应当。”乔衡道。
子平他会故意在这件事上编造谎言来骗自己吗?
不会。
这个问题在花满楼心?中划过的那一瞬间,他就下意识地给出了答案。
“子平误会了,我并没有不信。”
这很奇怪,明?明?自从他失明?后,宋神?医就来到了花家?堡,他敬其如亲长。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在这个时候,他的心?却毫不犹豫的偏向了刚结识了不过月余的另一方。
这不仅仅是出自于对?挚友的信任,更像是他早在与宋神?医相?处的过程中无意识地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违和,只不过当局者迷,事到如今才?被人点明?了而已?。
宋神?医……
这个称呼在花满楼的脑海中浮现,最终他叹息一声?,暂别了乔衡。
从乔衡那里离开后,花满楼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两个时辰。
他不愿用恶意揣测宋神?医,但又放不下这件事情。他心?底有些无奈,看来还是要?去麻烦一下父亲了。
花父花母与子女间并无隔阂,兄弟七个经常会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与父母听。不过花满楼自幼失明?,父母本就对?他操心?良多,他不愿父母日夜为他忧心?操劳,在小的时候就习惯了不拿自己的事情打扰父母,后来独/立出去不在花家?堡居住了,也就更加不怎么麻烦父母了。
做父母的,很容易感知到子女的情绪变化,于是当花满楼因为心?中难以抉择来找花如令时,花如令先是喜于自家?七子不再是什么事都?一个人料理,紧接着又是紧张担忧。
花满楼却是不懂花如令这种为人父的既喜又忧的心?情,他如实把乔衡对?他说的话讲与父亲听。
花如令听了后,问道:“世子他真是如此讲的?”
不待花满楼说什么,又说:“你信了他。”
正?因为七童相?信了对?方说的话,所?以才?会来找自己。
同样,正?因为相?信,所?以才?会觉得为难。
毕竟不管如何,宋神?医都?是照看了花满楼许多年的长辈,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话,就对?其产生怀疑,实非君子所?为。当然,花如令清楚,以七童的作风,既然已?对?宋神?医产生怀疑,那原因就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一句话。
“不日即是父亲寿辰,本不该拿这些事情烦扰父亲心?神?,只是……”
花如令笑着打断他,说:“你兄弟几个,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比起你报喜不报忧,反而是这样更然我安心?些。”
他与花满楼又说了会话,这才?有些不舍的让花满楼离去休息了。
花满楼刚走,花如令原本挂在脸上的那带着点轻松闲适的表情就变得肃穆起来。
宋问草是他好友,两人因七童目盲一事而结识,两人的交情深厚无比。若是别人来说那些话,他定然不会往心?里去,付之一笑只当过耳清风,就算是相?信了,也不会多想。但是说这话的不是旁人,而是南王世子。
在这件事情上,世子他毫无撒谎的理由,像他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卷入朝政漩涡中的人,一言一行绝不会无的放矢。
兼之七童同样似有所?觉,只怕对?方的暗示是真的了——宋问草身上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
七童他心?善,即使怀疑起宋神?医有不妥之处,但也止于怀疑一步,而不会往恶意里猜测。在这一点上,即使花如令身为他的父亲,也难免数次感慨,这样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七童不会深想的,他身为父亲也就只好代他深想了。
商人,少不得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而且花如令不单单是个商人,勉强也算个江湖人。说句老掉牙的话,花如令见过的人,比许多人这一辈子吃过的盐都?多。对?于易/容面具,花如令也不算陌生。
易/容面具这种东西,打个难听的比方,它就像是人的袜子。对?于袜子,你白天把它穿上,晚上睡觉时总要?把它脱下来,要?时常清洗,穿久了还会磨烂布料,脚生异味等?等?等?等?。而易/容面具同样要?时常清洗、更换,有带有摘。一个人要?是一二十?年间都?带着易/容面具一摘不摘,那面具底下估计早长满面疮,皮肤溃烂了。
这该是怎样的谨慎小心?,才?会在无数次的摘取间,都?不曾被人发现他的所?作所?为。
这又该是怎样的忍耐力,才?会忍受着佩戴易/容面具的不适,一口气伪装一二十?年?
又是怎样的目的,才?能让一个人在本应是人生中最年富力强的日子里,心?甘情愿地伪装起自己,将自己的真实面貌二十?年间不见天日?
他忽然觉得有些战栗。
只可惜他的寿辰就在这两日了,亲眷家?仆都?在为此事而忙碌,要?想布置什么也来不及了。不过这样也好,正?好他可以趁着这几日观察一下宋问草,留出时间细细打算。
……
花如令就像是生而注定成为花家?的当家?人似的,几十?年前?他恰生在莺啼花绽的时节,每当他迎来又一次寿辰时,正?是花开得最盛的时候。正?如其名,亦如其姓。
早些时日的话,花开的不会有现在这般齐全,晚几日的话,则有些盛及而衰,如此不早不晚时候正?好。花家?堡里无需人工点缀,已?是满园烂漫芬芳,比乔衡初来花家?堡时看到的景色更添了几分秾丽。
非但是花家?,放眼整个江南,而今都?沉浸在一片明?媚之色中。
虽然花如令说了这次不是整寿不会大邀宾客,于是只自家?人小聚。但事到临头,还是少不了前?来送礼拜访之人。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个时候总不能把别人轰出去,于是这些来访的客人就由管家?王伯来招待。当然,花如令就不出面陪着这些客人了。
这一日,花如令派人在花家?堡外的镇上布施粥米,更令家?中子弟为当地的书?苑里送去一批家?中子弟亲手抄录的书?籍。
花家?堡内更是一片笑语,只待午间摆宴。
自乔衡来到花家?,他倒是把花满楼的那几个尚在家?的兄弟见了个遍。就连那些家?住外地,近来才?赶到花家?堡为花如令祝寿的旁支子弟,他都?见到了几个。在花如令寿辰这一天,他把剩下的那几位旁支兄弟也见了个齐全。
只不过他身份敏感,花满楼向外介绍他时,也只好说这是他在江湖上新结交的一位好友,也算是实话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