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欢喜的笑了笑,小心翼翼的端了碗出去送糖水。
顾氏对着林氏的背影呸了一声,扭头看着范氏那边屋子,心里恨恨的想,‘就知道欺负咱,个死婆子,我去要几文钱就骂天骂地骂祖宗的,有本事李廷恩那个蛋留在怀里下崽儿,不还一声不敢吭的自己就给拿出来了,老泼货。’
小曹氏见林氏给她端糖水来,急忙笑着坐起来倚在炕头,“他二婶,这些日子可累了你了。”
“这有啥,大嫂好好歇着,等给他大伯添个大胖小子那才是天大的喜事呢。”林氏笑呵呵的把糖水端了给小曹氏。
小曹氏看着林氏,心里一动,俯身压低嗓音道:“他二婶,我有事商量你。”
林氏觉得很奇怪,她虽说不聪明不过也晓得自个儿一贯就是个没主意的人,比较起来,大嫂小曹氏就比她厉害多了,连婆婆范氏很多时候都拿着没法子,怎的会有事情商量自个儿?
看林氏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小曹氏不想她误会,很直接的说出了目的,“你们廷恩给了我二十两银子给翠翠置备嫁妆。可这光有银子办嫁妆找不到好女婿不还是白忙活一场。”
说起这个,林氏就来了劲儿,想到家里的牲畜她都喂好了,糖水小曹氏这儿是最后送,倒还能耽搁一会儿,林氏就凑上去问,“大嫂这是看好了个好人家?”
“我这会儿哪去给翠翠看人家。”小曹氏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很是无奈,“是我娘家大嫂,前几天不是来看我,她给我说了个人。”说到这儿,小曹氏左右看了看,声音越发小了,“是镇上的朱老爷家。”
“朱老爷!”林氏很意外,“听人说那朱老爷祖父中过进士,家里有千多亩地呢。”说着林氏有些艳羡,“翠翠能说上这样一门好亲事,将来可以直接做管家的夫人。”
听林氏说管家,小曹氏脸上带出点尴尬的意思,小声解释,“这,我大嫂说的是朱老爷家的庶子。”
庶子成亲后给点银子分出去,哪能继承家业。不过以人家的家产,就是给的那点银子也得其它人家不吃不喝挣几辈子了。
“庶子?”林氏有点吃惊。在一般人眼里,这做妾可不是什么好事,许多讲究门风的,就是家里吃不上饭也不乐意自个儿闺女去做妾。这年头,做妾的要不就是家里贪财,要不就是家里实在没法子了,更多的都是卖身为奴做不得自己主的。妾的名声难听,这庶出的地位自然也高不到哪儿去。当然,那正经大官人家的妾又不一样了。
林氏有点犹豫,“听人说朱老爷家七八个妾,大嫂这说的是哪个生的小少爷?”
小曹氏脸上更为难了,不过想了想这事儿真成了那是瞒不住的,一咬牙道:“就那花姨娘。”
“花姨娘!”林氏倒吸了口冷气。
镇上朱老爷家那位花姨娘可是大名鼎鼎,当初进门时候闹得一场风波传遍了整个县,据说连府城里都有人在说道。
这位花姨娘原本是个唱戏的,按照规矩那是贱籍,不过比娼妓好一点的是戏子的贱籍可以赎身,被赎身后就算是卖身的奴籍,将来生了儿女能跟男人的户籍走,不用像娼妓,就是跟了皇亲国戚,生的儿女都还只能是贱籍。
花姨娘唱戏唱的出了名,把朱老爷迷得晕头转向,不顾正室和亲娘的反对要给这花姨娘赎身,先给了戏班子的班头三百两银子,又去官府的户籍所给花姨娘转户籍。贱籍转奴籍需要给官府缴纳巨额的赎身税。户籍所算来算去,给朱老爷开了个二千两的天价。
朱老爷家里头在镇上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家里也好几十年没出过当官的,全靠祖上留下来的两千亩地和几个铺子维持一家子的生计。这年头商税重,土地想要寄在别人名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成的,人家得担很大的风险。何况朱家的地太多了,哪□□廷派个税务司的下来一查就得全家抄斩。因此朱家一年虽有两万两左右的收入,看起来别说在镇上,就是在县里府城里都算是高的,可商税农税一交,就得出去三千多两,剩下的要维持一家人平时体面的排场,要到处打点上贡托人庇护着,年头年尾再给掌柜的管事的发点红包,女人们再做点衣裳首饰,朱家没有年年闹亏空年底一算还能存下个千儿八百两的给朱老爷六个儿子存聘礼,七个闺女攒嫁妆,都全靠朱夫人持家有道了。
朱老爷一下想要动用两千两,就为买个戏子回来做妾,别说朱夫人不肯,就是朱老夫人都在家里跳脚骂,十几个姨娘也天天在朱老爷跟前哭。最后朱老爷一怒之下,居然悄悄贱卖了自己祖上传下来的三百亩良田,用两千两给花姨娘赎了身,剩下的两千多两买了座小宅子和铺面给花姨娘做私房,敲锣打鼓的把花姨娘抬进了朱家的侧门。
当时朱夫人气的在家里要上吊,朱老夫人叫人抬着堵在侧门口不许花姨娘进门,还是朱老爷跪在地上把头磕的全是血,一大堆人围着看热闹,见情形不对,朱老夫人这才妥协了。
因而花姨娘臭名远扬,就算是隔了十几年,人们说起来都还道花姨娘就是个狐狸精变得,把朱老爷魂儿给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