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意气风发之时,又何曾料到连行路也需倚靠拐杖的今日?
此刻却只能暗自苦笑,将拐杖握得紧了些,随即腾起身子。虽有些摇晃,终是支撑着立了起来。
经过这些日子,身心对此似乎都已渐渐习惯,动作也竟越发熟练起来。是我已然全盘接受,还是心境已过早的苍老去了?盯着自己落在地上却毫无知觉的右腿愣了愣,随即还是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
推开门,却惊见门外一片素然。
小院之中,假山素石,浅草方塘,无一不银装素裹之态。而雪依旧在落,纷纷扬扬,一如柳絮因风而起。
倚在门边凝望了许久,未料南国之地也有这般鹅毛大雪。随即又暗叹,此雪虽大,终是多了些温润气息,自有别于北国那般霜风凛冽,弥天覆地之势。
思绪至此,却又无端触及了些旧日回忆。事关后殷,事关故人的回忆。只是我如今身处千里之外的异乡,虽时时心念归去,但故国之人却只知我已死去。
兴许清明之时还要为我上一炷香,白白费去些眼泪也说不定。
忽然笑了笑,却自觉格外苦涩。抬眼望了望渐渐明亮的天色,正待转身回房,却忽然听闻院外一阵喧哗。
几个下人踏着落雪朝我这边奔来,见我倚在门边又急急顿住。只见为首的那名下人微喘几声,上气不接下气道:“原来秦大人已醒?皇皇上他……”
话未及出口,便闻得院外一声马嘶。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人一马腾身矫健跃入。白马素然胜雪,其上之人一身火红,霎是惊艳。
此刻那人已一提缰绳,稳稳落在院子中央。
白马傲然独立,仿佛要和落雪浑然一体。其主也是一身英气逼人,赤红的貂裘如霞似焰,于风雪之中微微翻动,一霎仿若要点燃周身的素白。
而定睛一看,却发现那马上之人,竟是萧溱。
萧溱高坐于马上,朝我这边望了望,随即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容。
我正不解其何意,却忽见他一提马缰,猛然朝这边冲了过来。马头一扬,片刻便已奔至我面前,迎面带起一阵凛冽的霜风。
我腿脚不便,闪避不及。却见马身再度高高翘起,马头一转,便已横在我面前。白马高声嘶鸣,马蹄溅起一地落雪,有如碎玉。
未及反应,忽觉一手已探至腰间。
那马上之人不知何时已俯下身来,一手扯住缰绳,一手已将我拦腰揽起。
我一惊,手中拐杖砰然落地,身子已然被他提坐在马上。
他提着马缰的双臂将我圈在其内,我被迫紧靠在他胸前,隐约能感到他胸口传来的阵阵暖意。
这种感觉奇怪而微妙。我觉得极度不自在却又无法翻身下马,便只能转过身怒视萧溱。却见他嘴角一挑,扬起马鞭“驾”的一声,那白马便不急不慢地纵身奔出了院子。
坐定之后,我刚回身意欲问个究竟,却惊觉马一颠簸,身子向前倾了倾,两人面与面之间的距离顷刻便只隔尺寸,险些几要碰上。触电般急急转过身子,余光却瞥见萧溱面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独孤将军何时变得如此主动?”萧溱俯身下来,在我耳畔轻轻吐着气息,连声音里也带着几分笑意。
我望着前方,清了清嗓子,对他方才的话无视道:“看来皇上今日兴致颇高,却不知要将我带去何处?”
“难不成将军担心朕将你带至荒郊野外,再欲行不轨?”身后一个无耻的声音响起。
“你!”我强压住怒意,随后淡淡道,“皇上要欲行不轨又几时挑过地方?”
耳畔响起一声浅浅的哼笑。之后他忽然向我靠了靠,道了声“抓紧了”便再度一提马缰,身下的马便如逐风追电般纵身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