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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萧索,月色朦胧,宁采臣独自一人瑟瑟地在黑幽幽的山林里穿行。手中提着三盏灯笼,还握着手腕粗的木棒,脸上是自信满满的笑。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却有一道白影斜靠在高大的树上,无声无息地看着他,衣袂随流风飘摇。月光从树叶的空隙中漏下来,只见那女子的脸清冷幽怨,却又不食人间烟火。
昨日他刚给集宝斋收账完毕,一出门便在街上看到了小倩。
混在送丧人群中的小倩白衣凌然,发髻高耸,手中还拿着一副画,视若罔闻般地从他的身边路过。送丧的人哭声漫天,将他惊喜的呼喊声都压了过去。
他想冲过去,却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子妖风迷离了视线,再回头去找,早已没了小倩的身影。
那画摊的老板看到他有了银子,再也不说他“品位高、身份低”了,喜笑颜开地要帮他找那副美女洗头的画。但是很不巧,画没了,害得老板不住地嘟囔。
“没有理由啊,这幅画明明一年都没人要,怎么会找不到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徒劳无获地走了。出来之后,他却不由自主地猜想着,会不会小倩手中的那副画便是他要找的那副?
一想之下,宁采臣便打算再次去兰若寺找小倩看看。
山林中的夜雾缭绕,宁采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着。也为了给自己壮胆,他索性大声背诵起了《将进酒》,试图吓走这山林中的野狼。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
树上的魅影含笑,白纱轻扬,紧盯着下面的人影。
宁采臣对有人看他毫无所知,只听得虫鸣声声中,有道女声突然响起。
“……宁兄,你再叫狼就真的来了。”
宁采臣两腿一软,惴惴不安地环顾四周,空荡荡地只有树影婆娑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出乎意料地,宁采臣在冷静之后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气喘吁吁地哀嚎。
“欢欢欢欢欢!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啊啊啊!天生我才!必有用!”
站在暗处的两道人影错愕不已,一高一矮,正是天黑之后意图进入兰若寺花千骨和安雨两人。
“……他怎么就走了?”花千骨不解地问道。
安雨似有警觉地迅速抬头看树,却什么都没看到,“大概是把我们两个当鬼了吧?”
花千骨撇撇嘴,瞄了一眼右手旁那个脚不踏地、虚无缥缈的身影,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鬼。
跟在花千骨和安雨身后的,正是蝴蝶玉簪的主人——女鬼丁襄。
她还穿着出嫁之时的嫁衣,内穿红娟衫外着绣花红袍,头戴巧夺天空的凤冠,金钗宝钿衬得乌发如云。面白如纸,目光呆滞的时候犹如失了魂的纸人。
似是感受到了花千骨的注视,丁襄呆滞的目光一动,朝着她咧出来了个惨笑,吓得花千骨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恐惧又溢了上来。
无语地看着一人一鬼作怪,安雨只好挥手叫停:“别闹了!丁襄你说吧,你的尸骨到底在哪里?”
丁襄遥望着远方,用手虚无地指了指,“姥姥说,如果我乖乖自尽跟她走,她就放过陆郎。她将我的尸骨做成了金塔,埋在了兰若寺后面的乱葬岗里。”
有了丁襄的指路,两人走的更加顺利了。不多时便走到了兰若寺后面,待走到近前,不禁面面相觑。
亭台水榭,长桥楼阁,还有富丽堂皇的宅院,流水叮咚作响,根本不是她们两人
所料想的恐怖景象。还有琴声清冷悠扬,听后令人难以忘怀。
再怎么看,都不像是丁襄口中的乱葬岗。
凝神间,两人却不由自主地朝着琴音响处凌空飞去。
安雨一愣神,下一秒便被丁襄一袖子拍飞掉在了点着明灯的阁楼门外,和那廊上的守在门外另一人直接相撞砸了进去,引得屋内弹琴的人一声惊呼。
花千骨也被丁襄掐着脖子吓傻了,脸色苍白死死盯着瞬间面目狰狞的丁襄,身体悬离地面,双腿无力地挣扎,一时间只感觉到肺部闷绝不已。
她没有想到,前一刻还和她哭诉自己的哀情的丁襄,下一刻居然变脸在背后偷袭,想要置她于死地。第一次想要好心地去帮一个凄惨的鬼,却落得个身死的下场,花千骨痛苦万状。
如同神仙降临一般地,花千骨瞪得如铜铃大且充血的眼睛里,像风一般出现了一个媚艳而冷的紫纱女子。她素手轻拂,花千骨便不由控制地坠落下去,狼狈爬起来的安雨一打滚便做了她的垫背。
另一旁男子的身影看起来有些眼熟,但花千骨已经崩溃地顾不上去看了,哭也不出来,悲楚不胜。
一时间,只能飘忽地听到耳边有一人恼羞成怒的凄厉尖叫——
“小倩姐姐,你在做什么?!杀了她们,姥姥就能更加强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