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难得地愣了一霎。然后他才意识到,奥丁的话里仿佛带着意味深长的小钩子,几乎是在明晃晃地暗示着他“我的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洛基沉默了片刻,答道:“当然熟悉。……现在没有一个阿斯嘉德人不是这种态度吧?”
在他说出前一句话的时候,奥丁的那只独眼中仿佛有某种光芒一闪而过。但当他从容不迫地又补充了一句话之后,奥丁的眼中那丝光芒消失了,神王露出了仿佛有点失望的神色。
“你自诩聪明,难道事到如今还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对吗?”众神之父简单地反问道。
洛基想,是的,当然,他早就察觉到众神之父的态度不同寻常,几乎是在明晃晃地暗示他这个妞儿背后很有问题;不过他当然不乐意看到众神之父就这么舒心遂意地三两句话就分化了他们两人,所以他故意朝着王座上的众神之父露齿一笑,显得极为无辜又清白,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似的。
“啊,当然~”他说。
奥丁不动声色地望着他。但是洛基有种错觉——或者说,直觉——奥丁那只独眼正鹰隼一般紧紧锁定住他的脸。假如下一刻他说些对那个妞儿不利的话,奥丁就会立刻以尖喙刺穿那个妞儿的咽喉似的。
洛基眨了眨眼睛。
奥丁以为他是那么脆弱而易于被煽动的人吗?
或许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时候——这个世界里的那个单蠢的妞儿没有死,黑暗精灵也没有入侵阿斯嘉德;没有人在那一片混乱里穿梭时空而来,救下了他的母亲,把他从终身监/禁的地牢里偷渡了出来,然后又用根本不属于他的功勋抹去了他终身的刑罚,替他重新寻找到了可以扬名、可以洗清自己的任务与位置;她的身旁也并没有另外一个世界里的“洛基”时刻监视着他的动向,似乎打算一有可乘之机就把他如今的一切都掠夺到自己名下——或许没有这一切的话,奥丁的计谋说不定真的可能奏效。
然而现在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奥丁以为拿出什么约露汀的把柄,就可以轻易分化他们两人吗?奥丁以为只要揭穿了什么丑恶的故事真相,他就可以放弃那个妞儿了吗?
他放弃那个妞儿做什么?轻易地把她推向另外一个“自己”,然后眼看着那两人联手,夺走他的一切吗?
他当然知道那个妞儿不可能允许另外一个“自己”夺走他的一切。她又正义又公平,有着一副天真得可笑的善心肠,看着他——或者说,看着“洛基·奥丁森”这个人——的时候,滤镜厚到了百分之三百,恨不能把世上她所能拿到的一切好处都捧到“洛基·奥丁森”的面前——他还不至于愚蠢又自大到看不清这一切。
可是,他不相信另外那个自己。他不相信对方在有机会把那个妞儿拉入自己的阵营的时候还维持什么该死的绅士风度或者可笑的决斗原则。公正对他——或者说,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一句笑话。他们可不会在有机会变得更好、更强大、更光辉四射的时候还去管什么见鬼的公正。
遵循公正之道,那是托尔那个金发正义健美系才会去做的事情。他是邪神,是恶作剧之神,是谎言之神,是阿斯嘉德的囚徒,是搅乱中庭的大反派——他才不会去在乎那些呢。
洛基轻喘着,上气不接下气地笑了一声。
“……不过,要让您失望了,伟大的众神之父。”他说。
奥丁猛然前倾,双手按在王座上,像是垂垂老矣但仍然蓄势待发的狮王一样挺直了上半身,目光锐利冷酷地锁定他的脸!
洛基冷笑了一声。
“我曾经追寻着您一个公平的眼神……但事到如今我早就不作如此妄想了。”他说。
奥丁慢慢地眯起了眼睛。
“您以为把她的什么丑陋或黑暗的过去揭穿在我面前,我就能如您所愿地露出厌弃的神色,让她赶快滚蛋吗?”洛基含笑问道。
奥丁并没有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