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听到她镇定的声音。
“吾友,你为什么惊慌?难道这些天来你还没有看够吗?……那些,都是我的幻境呀。你看,我现在把幻境收起来了,这儿什么都没有……”她说。
“我有什么本事能够突破地牢里的那些防御魔法,把洛基一路偷渡到这里来?我有这么强大的本事的话,我早就去救他了,不会等到现在……也不会只能白白地站在外面,看着他处于困境而自己无能为力,伤心失望……你说,对不对?”
洛基:“……”
很好。看来她巧言令色的本事也进步了十倍……不,一百倍。看看那丛没大脑的小树枝被她骗得团团转的模样!
他微微皱起漂亮的眉,内心的狐疑愈来愈升腾。
假如他没记错的话,她每次使用幻境都要竭尽全力,有的时候还不一定能够成功,不得不需要他亲自出马煽动一下她的精神力才可以——而且她在纽约之战最后的背叛虽然来得有些突然,但其实也不是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她那种一边跟着他作恶、一边心虚又忐忑的神情,真是明显极了,好懂极了。
他的愤怒,大概也正来自于此吧。
……他又一次,被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人,遗弃了。
他们说着他们爱他,会包容他一切的恶作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爱他,把他视作自己重要的人;可是到了最后,正义在他之上,声名在他之上,荣誉在他之上,甚至是中庭的那些蝼蚁,都在他之上……什么都在他之上,什么都比他更重要。
他被无情地舍弃了,没有人宽容他的行为,只有他遭到了处罚,然后大家就都可以欢欢喜喜地继续生活下去,生活在阿斯嘉德金宫的最高处,继续被人敬仰。只有他被踩在泥淖中,被关押在阿斯嘉德的地底深处,被人所憎厌,被人所遗忘——
可是她现在的一系列反应,都跟他所预期的不太一样。
的确,她应该是舍弃了他,转过身去站到了托尔那个正义的肌肉男的一边,或许也因此得以脱罪;可是现在,在她的朋友指责她帮助他的时候,她并没有立刻与他划清界限,甚至第一反应就是张开幻境把他隐藏起来,第二反应是为了他而在自己的朋友面前说谎……
在谎言之神面前,为了掩护谎言之神,而对自己的朋友说谎。
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呀!
他饶有兴味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三言两语就骗过了那丛忧心忡忡的小树枝,然后——
他听到她问出了令人费解的问题。
“今天英灵殿里怎么会有小型的祭祀?”
小树丛在树上摇晃着身体,答道:“因为之前托尔平息了华纳海姆的叛乱呀!那些反叛者都被带回地牢关了一阵子了,算起来今天也该开一场祭祀活动来祭奠在华纳海姆平乱时牺牲的英灵了……不过那次因为托尔很快就平定了乱局,牺牲人数不多,没有必要大祭,所以听说要先来一场小型的祭祀,等到——”
小树丛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那个胆敢背叛他的、胆大包天的妞儿忽然猛地回过头来,面色仓皇地望着被隐藏在幻境里的他。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我……我有事……我要先走了。”她喃喃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希芙找我有事……我必须马上就去……”
……说谎。
洛基一瞬间就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他可不知道希芙是什么时候跟她关系变好的。或许她在纽约之战的最后关头投向托尔这一举动能够让希芙对她的好感度上升一些,不过这种明显不走心的谎言,也只能拿来骗骗那丛反正长在树上、也不可能跟着她到处跑的小树丛。
他看到她飞快地向着他的方向走过来,愈走愈快;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伸手一捞,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还来不及因为她这种胆大包天的冒犯行为而对她开个嘲讽,就听见她压低声音说道:“……听着,弗丽嘉很危险。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赶去救她!”
洛基:……?!
他愣了一下。
……弗丽嘉?!
她说的是……他的母亲,神后弗丽嘉?会有危险?就现在?在阿斯嘉德的金宫里?!
可是,他能够判断得出,她这几句话并没有说谎。
虽然他一时间猜不透她忽然抛出这么严重的话题,是不是为了打消他对她的怒气、岔开他对她的背叛行为的注意力;但是,既然她这么说了——而且并没有说谎——这件事就有立刻去求证并解决的必要。
毕竟,那是他的母亲。或许是阿斯嘉德这里,唯一还相信他、爱他、想要保护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