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帝钦赐随身玉佩,可?是连周福海都没有的?荣宠。
见物如见君,日后不管阮昔犯了何错,都无人敢随意处置她。
即便是魏后和太后,也得顾及着殷帝的?面子。
阮昔每走一步,那玉佩便跟着晃荡一下,看得众人眼都直了,却?不敢像往常那样热热闹闹的?上前?赞贺。
这位喜公公手段也忒狠辣些!
办起事来半点情面不留,足足处置了五十余名宫人不说,连之前?同?室住的?曹亦、张为和随身跟班双兴、李应都不放过!
为了博陛下欢心,她可?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此类传言迅速弥漫,说得有鼻子有眼儿。
最后越传越离谱,还有人胡诌行刑当日,阮昔为了公报私仇,特意差人在几?个木杖上暗嵌铁钉,将素日与她不对付的?人趁此机会打得破肉见骨,不等庭杖结束人就断了气儿。
阮昔对着铜镜左瞧右瞧,从?哪儿都看不出自己竟长了副凶神恶煞的?变.态模样,怎的?此种荒唐事都有人信!
她试着跟其他?人解释过,他?们?虽谄媚地点头附和,身子却?不敢和她站得太近,甚至在阮昔离开时,还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众人的?目光中失了艳羡,更多的?是对这位喜公公的?敬畏和恐惧。
不过事有例外,石春、万中等人倒是真?心实意替她高兴,得了空特意来她的?新住处看看,还带了酒和美食,颇有种乔迁之喜的?乐趣。
相?比之下,张文和就忙得多了,只在她这匆匆坐了半柱香便往回赶。
后日就是除夕,明天还有祭祖大典,要演排的?曲目山一样多,乐司的?人最近都在熬通宵,人也眼见着瘦了两圈儿,差点就要脱相?了。
负责教阮昔本事的?包公公没端架子,但也不似周福海那般对她亲近,做什么都一板一眼的?,很像清廉却?有点顽固的?老干部。
经过几?日调养后,责任心极重?的?周福海精神灼烁地重?新回到岗位上,对养心殿剧烈的?人事变动经历过短暂的?惊讶后,很快便接纳下来,有条不紊地操办着填补宫人的?名单和其他?各种事项。
阮昔终于能跟着包公公回到原本的?换班制度,下了差后,捧着他?交付的?一大堆书回房研读。
在穿越过来前?,阮昔学的?虽是舞蹈专业,但文化底蕴也不差,好歹也是正经大学毕业的?,可?与包公公不过闲聊数语,便被其打上了“纹盲”的?标签。
究其原因,还是古人用的?生僻字太多了。
阮昔日后需替殷帝宣读圣旨、传口谕,甚至在殷帝疲累之际,帮忙念奏疏。
到时若敢磕磕巴巴的?,不仅有辱皇家颜面,还会受到重?责!
阮昔有玉佩护着,倒不怕劳什子的?罚,她更在乎自己的?脸面。
万一出丑,丢不起这人啊。
圣旨中有几?句套用的?模板,只要把这些念熟就行,阮昔还从?包公公那儿得了套文房四宝,有空就在屋子写写画画。
司礼监分给?她的?屋子不算太大,但也比原来四人住的?那间宽敞了一倍。
衣柜、茶几?、铜镜等一应俱全,床也宣软得很,起码比在龙榻外打地铺强多了。
更让她欣喜的?,是房间角落里的?那只浴桶。
只要想沐浴,便可?差使监内低品的?小太监跑腿烧水,连饭食也不再是粗糙的?大锅饭,膳房会为三?品以上的?公公准备更用心的?菜肴。
餐餐有肉不说,到了晚上还会送来清酒和鲜果。
阮昔抱着书本躺倒在床上,悠哉得滚来滚去,最后晒着暖暖的?太阳睡着了。
***
腊月三?十,除夕。
殷帝起得早,难得用了两块御膳房送来的?精美点心。
昨日太庙祭祖,足足忙了一整天,各种礼节仪仗不胜繁复,阮昔仅跟着走便流程就腰酸腿痛,真?难以想象那些不断叩拜的?嫔妃和臣子是怎么撑下来的?。
每逢重?大节日,司礼监的?轮班制度便中止,众人一齐忙活,单单那些小事就能把人琐碎死。
阮昔捶着肩,深刻体?会到那日张文和来访时,为何会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不过到底是除夕,新年?新气象,还是有好处发生的?。
比如,狗皇帝开始发红包啦!
阮昔兴奋地搓搓手,在一堆红纸封中挑来选去,希望能挑中个厚点的?。
掂量了半晌终于选定,满怀欢喜地拆开看,里面竟是一大串铜钱!
“银票!是银票!小人抽中二十两银票了!谢主隆恩!”
石春举着轻飘飘的?一张纸眉开眼笑,还得意在阮昔眼前?晃来晃去,好不讨打。
两人闹做一团,周围那些原本对阮昔心有芥蒂的?宫人们?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所感染,不自觉笑着上去劝和。
阮昔闹够了,转手将这些铜钱给?月例低的?宫人们?分了分。
过年?嘛,红包就是用来互相?发的?!
“喜公公赏钱喽!开门见喜,开年?生财!”
往日整肃的?养心殿热闹极了,原本环绕在阮昔周身的?“恐怖”气息逐渐消散,反而?被传了个“散财童子”的?美名。
一个人温柔的?气息,是藏不住的?。
阮昔笑得灿烂,比冬日的?朝阳还要明媚几?分。
“过来。”
殷承景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能轻易盖过众人的?喧闹声。
阮昔依言跑到他?身边,发现案面上摆了不少红纸。
“研墨的?技术可?有长进?”他?心情似乎不错,边运笔边随口问道。
“有!包公公教导过,研墨时身体?要站得端正,手稳,不疾不徐!”
阮昔跃跃欲试:“陛下,要不要小人再试试?”
旁边正忙活着的?包公公没想到她会提起自己,顿时惊出身虚汗,不住的?使眼色想让她别飘。
就她目前?的?那点本事,哪儿能拿得起珍贵的?贡墨!
可?惜,殷承景偏偏点了头。
阮昔嘴上嘻嘻哈哈的?,做起事却?很认真?。
她两手端正拿着墨,按顺时针的?方?向仔细研磨。
神情专注,丝毫没注意到殷帝的?目光,落在了她曲线优美的?天鹅颈上,连福字的?最后一笔都收得大了些。
无心执笔……
“陛下的?字真?好看,比外面那些贴在柱子上的?霸气多了。”
阮昔真?心夸赞,前?不久朝中大臣们?写了不少对联送来,全都是些恭贺新春,祈求风调雨顺的?吉祥话。
谁的?字贴在了要紧的?宫门上,谁的?又在偏室落了灰,全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八卦的?对象。
那些字有的?规规矩矩,有的?老气横秋,均不似殷承景的?这个福字,尽是遮掩不住的?潇洒风韵。
“试试?”
殷承景抬起象牙狼毫,半递到她面前?。
“那,那小人就试试?”
阮昔放下研到一半的?墨,虽有些紧张,却?还是接了过来。
包公公瞳孔地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见他?发愣,过来人周福海伸手推了推他?:“唉,别看了,那位和咱不一样!”
包公公深以为然,彻底打消了上去指导的?心思,默默退下。
冰凉的?象牙笔杆尚存留殷承景掌心的?温度,原本有些没底的?阮昔握着它,忽然觉得多了丝可?依靠的?力量,遂拿过张素红纸,提笔写了起来。
福字不算难写,可?书法需经年?累月的?苦练方?能有所成就,纵使阮昔写得再用心,笔触的?青涩感也一目了然。
阮昔在自己房里还真?试过写几?次,写快了潦草,慢点又发抖,如今倒是用横折竖勾勉强凑成了个“福”字,可?左看右看都别扭得很。
像极了刚上私塾的?小娃娃写成的?。
恰好殷承景的?“福”字就摆在旁边,两厢一对比,愈发显得她浪费了墨也浪费了纸。
阮昔皱着小脸,有点不好意思再写下去。
听得头顶传来轻笑,脸颊更是染上了些略尴尬的?绯红。
“呃,陛下见笑了,小人还是去忙别的?事……”
话还未说完,温热的?手掌便敷了上来。
殷承景扯过新的?红纸,与她同?执笔。
阮昔吓了一跳,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由?殷帝主导着,懵懂地随他?的?动作而?行。
“执笔要稳。”
“嗯……”
不知是不是阮昔的?错觉,两人手掌相?接处逐渐升温,这股热随着她悬着的?臂肘,一路爬上了耳垂。
阮昔搞不懂,殷帝明明只盯着红纸,并未看她,怎的?让她局促成这个样子,连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
都怪殷承景长得太妖孽!
分明生了副薄情的?风流样,可?每次认真?凝视某处时,又让人不自觉忘了防备,只沉溺在虚幻出的?情意中,无法自拔。
不知何时,笔已停,殷承景松开她柔软的?小手,侧头看去,才发现她火烧般的?耳垂。
鲜艳欲滴,虽无玲珑耳饰,却?让移不开目光。
“小人、小人去帮周总管的?忙!!”
阮昔扔下笔,也无心看那“福”字究竟写得怎样,很没出息地跑路了。
见那娇小的?身影飞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殷承景轻捻那张福纸,只觉有某种余韵回绕着,挥之不去。
“陛下,这些字先送往哪几?位娘娘宫中?”周福海端着热茶走来。
“按位分赏即可?。”殷承景将阮昔的?两张“杰作”单捡出来:“这些留下。”
“可?要处理掉?”
“……不必。”
周福海沧桑叹气:依旧是看不透的?一天呐。
***
阮昔深刻反思了自己方?才的?颜控行径。
那可?是狗皇帝啊!
每次和他?距离太近都会变得奇奇怪怪,日后得小心些才行!
深吸几?口气,阮昔跑到殿外,决定望着来往的?禁卫军小哥哥们?洗洗眼。
瞧瞧这一个个的?,清朗俊俏各种帅法都有,简直比殷承景那张妖孽脸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