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张丑陋的脸,初始该是有些震惊,难免也有些嫌弃,然后是为这些震惊和嫌弃感到的内疚,后来会觉得惋惜和心疼,可这一切,又在温敏敏的淡然中显得有些多余了。
“师妹,我……”葛小刀的声音又低下去了。
“葛叔叔在看你。”
“啊!”葛小刀那一脚挨了个正着,整个人差点没偏到一边。
葛侍刀绕到另一边去看陆飞城,温敏敏侧脸对着葛小刀,轻轻用手指将自己的眼角挑起,似乎在做一个奇怪的鬼脸。
“师妹……”葛小刀用手捎了捎头——慢慢地,似乎悟了,一双细长的眼,扬起了灿烂的笑,他道,“下次再有蜂子,我帮你挡!”
温敏敏弯着眼,点了点头。
练武场上,年少的身影,挥洒年轻的汗水。
带着面纱的女童在一招一式的练习中,渐渐感到内心久违的平静,第一次,她觉得活着、能练武是件如此美好的事,如果前世的她能有所领悟,也许就不会蹉跎那些时光,最终成为不过是活在父辈余荫下的绣花枕头。
这一日,直到日头西下,月儿高升,林嬷嬷叫人来催了好几次,葛小刀早已练不动瘫在一旁,陆飞城也累得抬不动手,沉迷其中的温二小姐仍在进行着下午所学的挥木刀练习。
每日挥刀五百下,扎马步一个半时辰。温敏敏暗暗发誓,今日如此,日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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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练武场后,温玉褚带着文七小公子到了后院雅座,雅座设于堡内河畔密林旁,为堡主私域,素来清净典雅,鲜有人敢轻易打扰,非贵客到不设座。而此时,座上蚕丝软垫,龙井香茗已沏,又添了一注上好的禅香,早已名震江湖的温堡主正襟危坐,一侧无旁人,真真是在恭候大驾。
温玉褚道了声“请”,便识趣告退。
文七目送温玉褚离去,嗅着飘过的一缕禅香,浅笑道:“温叔,有心。这是我祖——母,最爱的香。”
宛若泰山般的温无畏闻言起身,上前一步,对那白衣小公子竟是屈膝一跪,而文七则习以为常般坦然受之,依旧只是淡淡地笑。
“属下参见七……公子。”温无畏低沉着声音开口,顿了顿,依旧单膝跪着道,“只是一些小事,劳烦到七公子亲自出马,还让大公子费心,属下惭愧。”
“是我主动请缨来看温叔,大哥本不让。温叔放心,你做事,我们向来信得过。”玲珑少年俯身对跪拜他的天下第一世家的主人宽慰一笑。
温无畏会意起身,侧过,见到跟少年身后的黑衣大汉,尤为一惊,随即微微点头示意。
文七侧身道:“听我大哥说,程海早年在温名堡学艺,该是多年未回堡了。”
温无畏抱拳道:“程师弟,别来无恙。”
程海回道:“师兄,有礼。”
文七悠悠笑道:“我祖母常道,文家多亏了温名堡和温家的支持才能长盛不衰。程海一直护于我身旁,相助良多,亦是托了温名的福。”
“主人,您言重!”程海面不改色,声音却重了几分。
文七于上座,端起身前龙井,细品一口,似无意般道:“上次我三哥派的刺客,手法刁钻,差点得逞,若不是被你识破,怕我无缘好茶。”
程海道:“主人吉人自有天相,非属下之功。”
温无畏闻言,若有所思,迟疑着,开口道:“三公子竟会,如此明目张胆对公子你下手?”
文七用手指轻轻在杯沿上一划,道,“我有几个好哥哥,长年累月,言传身教,是我之幸。”
温无畏不语,他已不是第一次见文七,可从他见文七的第一面开始,就不觉得他像个普通的孩子,那时,他该只有六岁。在一些需要的人面前,还是孩子的他乖巧无辜,言行举止如同稚子般天真无邪,就连一旁的温无畏都有些恍惚,觉得看错了这个可爱的孩童,但在另一些人面前,则全面是又一副面孔,就如同现在,九岁的文七,面上似笑非笑,叫人捉摸不透。
想来生于那般的家族,难免早熟,但又似乎早熟得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