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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绿云罩顶(1 / 2)


一屋子?的瓷器不会长了脚自己不翼而?飞,而?且这里?是皇家御用的御器厂,进出门都有官兵把守。

莫说?成品瓷器,即便?是想要将黏土等制作材料运出大门,也必须要有守备太监的手令以?及关防。所有货物在经过官兵的逐一清点并且核对后,才能离开。

每日下值前,所有进出御器厂的工匠,伙夫,杂役,都必须除下衣物进行搜身,确保没有夹带任何东西,方?允许离开。

为了防止御窑陶瓷流落到民间,御器厂所有的匠人都采取“连坐制”,“互保制”,若是一人被发现夹带东西,所有人都会被连累处罚。想要自保,除了保证自己不偷带偷藏,更?要时刻注意同伴的一举一动。

“以?前曾经有人试图将给瓷器上色的金粉偷偷带出去?变卖……被检举后直接判了绞刑。没想到如今居然丢了一整个货仓的瓷器。谁可如何是好?”

何郎中?苦着一张老脸,满脸惶恐。

在大明,偷盗御用贡品乃是死罪。

如今被发现少了一整个仓库的御瓷,虽然是已经封存的旧物,按理说?不会进贡,不过依然属于皇家名下。如果真的按照连坐制来算,整个御窑厂,怕是谁都逃不掉。

“还能怎么样?监守自盗呗。”

万达拿着登记簿册,快速地翻看?了一下。

“全部都只有入库的记录,出库的只有一个月前的一批的窑变龙纹盘。剩下的大约二?百余件大小器物……刚才清点下来,如今只剩下二?十件不到。”

那剩下的二?十件或是大龙缸,或是仿青铜大鼎,或是仿照周代秦代大型玉器的造型,估计是因为器型太大,不方?便?运输,所以?被留了下来。

就是不知道那些不翼而?飞的瓷器们,是跟着最后一批窑变的器物一块消失的,还是之前已经被人一点点地偷运了出去?……

“御器厂从现在开始关闭,所有的匠人、杂役、督陶官和守卫都不得出入。宋知县,立即上报州府严查沿途商队商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立即上报,货物和人员原地扣押。”

“是。”

“本官将上报江西承宣布政使司,请求卫所派兵支援。今日就上书,将此事上报给应天府和顺天府各个衙门,以?及圣上知晓。”

邱子?晋雷厉风行,将一切布置得当?,摆开一副要追查到底样子?。

万达心想这案子?太清楚不过了,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梁太监”干的。如今他人都跑到京城去?了,不派人去?京城追凶,在这里?查什么查?

要他说?,直接让怀恩公公下令东厂抓捕就行,一个太监而?已,还能翻出五指山不成?

“你以?为这些小邱猜不到么?”

杨休羡轻轻拍了拍万达的肩膀。

“这个案子?的线索太清楚不过了。一个太监算不上什么,要抓到他容易的很。小邱他不是想要抓犯人,而?是想要利用这个案子?,绊倒一些他想要绊倒……而?且说?不定‘上头’也想要绊倒的人。”

万达听着杨休羡的分?析,又转头看?了看?正在调兵遣将的邱子?晋,默默不语。

哪怕心里?已经明白,这个漂亮书生?不是白糖丸子?,而?是个腹黑芝麻汤圆,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接受“黑心书生?”的设定。

广怀说?的没错。

一个梁太监算得上什么,关键是他将这批,应该说?这几批的御窑送给了哪些人。

这些人无疑是京中?的豪门大族,甚至可能是世代簪缨,皇亲国戚之流——他们是皇帝姐夫真正忌惮的。

老朱家的人,打洪武大帝开始,骨子?里?就刻着多疑的基因。

要知道使用御用器皿就意味着“僭越”。而?“僭越”二?字,在朱家人的眼里?,和“谋反”基本上划等号。

灼热的暖风吹到脸上,带着江南地带夏天特有的黏腻的触感。万达用力地抹了一下从鬓角往下流的汗珠,咬了咬牙。

这个案子?的“根本”不在景德镇,而?是在京里?。

七月的京城,看?来又要变天了。

————————————————

众人离开御器厂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整个御器厂都被县衙派来的官吏封-锁。从州府调兵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是饶州千户所的官兵们在明天就能赶到。

听说?御窑贡品被盗,整个小镇一下子?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上一回发生?那么大的案子?,还是宣德年间的时候。

当?时的督办太监张公公贪渎暴虐,责打匠人,还私自将贡品分?赠给南京的皇亲作为贿赂。最后被东厂抓回京师,腰斩于市,并且枭首示众。

同一个案子?,连带着当?时的知县,知府,布政使司,和几乎整个御器厂的人都下了大狱,砍头的砍头,刺配的刺配。

除了几个历代给皇家烧窑,手艺无法替代的老匠人,整个御窑厂上下人马几乎全部换血。很多人哪怕没有丢脑袋,也丢了吃饭的营生?。

这些都是前朝往事了,许多年轻的后生?们已经差不多淡忘,只有镇上的老人家还隐隐约约地记得。

谁曾想到,这年轻的监察御史刚回乡夸官,就掀起了如此大的风浪,把平静的镇子?一下子?带到了漩涡的中?心。

“邱少爷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御器厂倒霉,独他家还能置身事外?不成?”

“可不是么……要是真的查到自己身上,怕是到时候‘要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天色一点点地暗沉了下来,路边野店里?也逐渐聚集起了一些人气。吃完饭无事可干的乡民们凑到一起,一边喝茶,一边议论着今天镇子?上发生?的大事。

“他家自己也烧陶瓷,有几个工匠的手艺不比御器厂的差。你们还记得么,有个姓袁的后生?,因为能烧一手好的釉里?红。去?年底还被御器厂特意请了去?,专门让他给新出生?的皇长子?烧一套瓷器。”

“别提了,出事啦……去?年那次‘炸窑’,你们都忘记了不成?”

“哎,别说?了,来人了……”

因为出了事儿,镇上的民众对于陌生?人格外?的警醒。

见?到远远地走来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众人立即戒备了起来,或是装模作样地喝茶,或是掰扯其他的话题。

万达和杨休羡两人走进野店,两人对坐下来,叫了两碗面条。

“邱家的菜不好吃么?你不是说?他家的厨子?手艺一流,京内大酒楼都比不上。怎么现在宁可出来吃这种粗食了?”

杨休羡将筷子?递给万达,好笑地说?道。

“别提了,在他家吃饭那规矩大的。我就算是进……去?看?我姐姐、姐夫,都没那么大的排场。”

小二?将两碗只放了咸菜的汤面端了上来,奔忙了一整天的万达直接端起大碗,呼噜噜地大口吸了起来。

“真的,他家东西再好吃,我也吃不下去?。”

万达放下面碗,感觉有些意犹未尽,又让小二?上两个馒头来,蘸着咸菜吃。

“莫说?面条了,我看?牢饭都比小邱家的饭强些。”

杨休羡看?着夸张到挤眉弄眼的表情?,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不过对于星海的话,他也觉得感同身受。

第一晚的接风宴自不必说?,因为邱子?晋执意拖迟婚期的缘故,差点闹得不欢而?散,满桌子?的菜品基本没怎么动过。

而?这之后的每一顿饭,都让他们一行人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食不知味”。

邱家每日早上卯除时间用早膳,一早就有丫头来敲门,就算是客人也必须客随主?便?,走到正厅与大家伙一起用餐——这时候邱子?晋已经给他的父母大人请过安了。

午餐和晚饭更?是隆重,虽然不用各方?子?孙齐聚,就邱子?晋他们自己家的规矩也够让随性惯了的小万大人难受的了。

因为万达的身份最高,邱父、邱母都要等万达动了筷子?才会下箸。

而?且邱家严格执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整个用餐期间除了杯盘交错和轻微的咀嚼声,没有一个人会出声说?话。

即便?是丫头小厮上前布菜盛汤,也是悄无声息的。

若是汤勺不小心敲到了碗里?,弄出大一点的声音,所有人都会无言地看?过来。尤其是邱母责备的眼神,看?的你当?场想扔下饭碗,找个地洞钻进去?。

最让万达受不了的是,只要他一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完了。桌上的其他人都会同时停止用餐,起身向他行礼。一直等到他离开饭厅,其他人才会坐下来继续用餐。

弄得万达如坐针毡,吃的快也不是,慢也不是。

再美味的菜肴放在邱家的餐桌上,也不过只是隆重用餐程序的一个环节而?已。

菜肴本身如何,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这让依旧以?半个“厨子?”身份自居的万达感到非常愤愤,心疼这满桌的精美菜肴,都得不到基本的“尊重”。

真是难为邱子?晋了,不知道以?他那么一个饕餮的脾胃,这十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吃完了馒头,万达摸了摸自己鼓鼓的小肚皮,示意杨休羡再逛两圈回去?也不迟。

现在晚风习习,比白天舒服多了,适合到处走走。

再说?邱家实在太憋闷了,要不是看?在小邱的面子?上,他真想直接住进县里?的官驿去?。

看?到两个俊俏的年轻人离开,野店里?的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那两个一看?就是京城来的,还穿着官靴呢。”

“不会是跟着邱家那个小公子?一起来的吧?难道是来查案的锦衣卫?”

“我看?不像。你看?那个眼睛大大的那个小孩儿,白面无须……他是个‘公公’吧,应该是东厂的小太监。”

还没走远的万达听得脚下一个趔趄,愤愤地转过头。

你才公公,你全家都是公公!

这群刁民好大的胆子?。

“浮梁自古以?来都是繁华之地,往来客商官员络绎不绝。这景德镇上的百姓们,是见?惯了大人物和大商贩的,说?不定他们自己也是商人。自然和别处的普通乡民来的不同些。”

杨休羡笑着将他扶稳。

“小邱这般举动,不就等于得罪了所有家乡父老么?这个案子?若是真的彻查下去?,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御器厂不过是个开端,说?不定会牵扯出一连串的家族势力……到时候小邱该如何自处呢?”

万达担心地说?道。

南方?徽商与北方?晋商不同,他们多是以?宗族和血缘关系为纽带,且热衷追求入世从政。

有所谓“儒商”,也有所谓“商儒”。“商”和“儒”互为表里?,互相扶持。

不同与普通的广大农村,整个景德镇有半数以?上人家以?行商和读书为业,一旦家族中?培养出了出仕的子?弟,就意味着财富与权力的双重丰收。

邱子?晋这样举全族之力,好不容易进入官场的年轻子?弟,必然背上了提携邱氏全族,乃至全县,全州府青年后进的责任。

也代表着他身后的庞大财富集团将自己的触角从商场,蔓延到了官场之中?。

科举功名只是一块敲门砖,财富才是真正可以?将各方?势力连接起来的纽带。

如今小邱一回家,就闹了这么一出,等于直接打了全镇的脸。

虽说?这个贡品失窃案从表面上看?来,是他在巡查御器厂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

但是当?官的都知道,不管什么案子?都是“可大可小”的,只看?想要闹到什么程度。

邱子?晋他完全可以?私下秘密处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鸣大放,摆明了是不给当?地官员和相关势力的面子?——哪怕这股势力其中?的一部分?也来自他自己的家族。

“邱家和御器厂的牵扯很深。御器厂所用的白云土半数来自邱家的山头,官窑烧的松木柴和木炭也来自邱家的山头。据说?邱家名下的山田有七八座之多,蔓延数百里?,一直到临县境内。其中?有半数以?上的山田……是在去?年邱子?晋中?了探花郎后,其母通过各种手段向山民们‘征买’得而?来的。”

至于邱母怎么在短短一年之内征得如此多的土地,这一系列的交易背后会牵扯多少势力,那真的不得而?知了。

万达听了咋舌不已。

“之前小邱说?,他想摆脱他的母亲和邱家对他的控制……难道他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毁掉整个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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