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酩城大学。
天气慢慢转凉,夜晚也愈发漫长,日出推迟又推迟,等到手机闹铃嗡嗡震动把熟睡的人闹醒,外面还暗沉沉的。
寝室亮了一盏灯,霍西悬按掉闹铃,努力让自己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漫开的光,回忆那个有些过分甜美的梦——也只是梦。
如果他继续睡下去,也许能接回那个梦,继续“享受”;
可如果他现在起床,那么就能将梦境变为现实?。
两厢权衡,自然是后者比较划算,他一个翻身跳起床,忘了这儿不是家里?柔软的大床,差点撞到天花板。
——今天就是“那个”日子。
霍西悬头发乱七八糟,一边裤脚还?卷着,叼着牙刷清点背包,还?得小心翼翼控制音量不吵到没醒的室友。
酩城大学的条件在全国已是佼佼,可他毕竟是霍世?骁的儿子,实?在住不惯,大一就搬出去,只有查寝或者在学校留到很晚才偶尔回来;大三跟钟隐同居后,这儿更是无人问津。
他难得在寝室住,不过天生有种沟通能力,昨天一晚就摸清了其余三个室友的近况。大四开学的几个月是考研学生们最艰难的日子,秋招也一样,只有被保研和出国的相对轻松。霍西悬寝室四个人,正好是四种状态。
考研和找工作的忙得像陀螺,早出晚归,时间还错开,同一屋檐下也难得见上一面;本校保研的那个已然给新导师打起了工,基本在实验室住下了。
清闲的,就只有霍西悬一个。
找工作的那位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两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回来,这会儿鼾声震天响,打雷都吵不醒,另一个考研的已经装好书准备出发了。
他洗漱完毕,悄声问:“几点了?”
室友压低声音,尽管没什么必要:“五点半啦。”
霍西悬也学着降到同样音量:“你去自习么?”
“嗯。”
“真刻苦啊。”
他说这句不是嘲讽,而?是真心实?意佩服。
室友明了他的性格,苦笑:“哪儿有你的福气。”
个人有个人的高光,也个人有个人的苦楚。室友羡慕他不用考研不用找工作不用为前途操心,羡慕他家庭殷实(或者殷实这个词远不足以形容)条件优越一辈子衣食无忧;他羡慕室友只要能考上研就是家里?的骄傲而自己无论做多少父亲永远会不满意,羡慕室友可以大大方方牵着女朋友告诉父母告诉所有人毕业了我就娶她。
他不能。他甚至不能在校园里搂着自己心爱的人散步,只有逃去别的、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城市才能亲密相拥。
那也正是他今日如此起早的原因。
各奔前程,多说无益。孤独的学子已经要出门,加上早餐的时间,去晚了图书馆可就没好位置了。
室友临走前和他碰了碰拳:“我也不能帮你什么,原谅我自私,也分不了你考研的好运气,那就祝你一切顺利吧。”
未来的图纸尚画不出轮廓,心想事成终究只是一句祝愿。他目送室友走进黯淡天光,转身回到自己的航线上。
*
等霍西悬背着包拎着袋子赶到约定的地点,钟隐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看起来也就才睡醒没多久,这时候也没恢复到平日里清明的学霸状态,抱怨一句,声音软软的:“怎么这么迟呀。”
“抱歉抱歉。”霍西悬一直喜欢钟隐刚起床时的模样,亲了亲他的额头,“去给你买早饭了。”提起袋子,炫宝似的,“还?有你最爱吃的蛋黄酥。”
“这个点就开门了么?”
“……是啊。快点走吧,不然赶不上车了。”
他支吾过去,钟隐也就没再追问,更不会知道霍西悬为了这早起的、刚出炉的蛋黄酥花了多少工夫,给了一大笔钱让对方赶在这个点新鲜出炉,还?约了车送过来,对比它?本该有的价格,附加价值的的确确高出几个档次。
而?他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能让钟隐的一天有个好开始。
酩城环抱着皇都,离得也不远,最近的车站之间一个小时就能到。然而就是这样两个毗邻的城市,下了车却立刻能感受到二者的不同。皇都正如同它?所守护的皇家,华丽而?冷漠。
——不过,有时候这种冷漠反倒是好事,他们在酩城不合世?俗的举动,在这里?根本没有人会关心。
从下了车开始,两个人相牵着的手就没有放开过。
他们在街上晃悠了一会儿,前面忽然拉起警戒线,远远还?有鸣笛声。
好似是什么很大的阵仗。霍西悬问了问旁边人:“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