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谢嘉誉从树影底下?走了出来。
宿舍楼下?的路灯是白炽灯,发着亮白的色泽,照见?了花坛一方道?路。
谢嘉誉出来的时候,刚好落进光里。
他身上的白色衬衫衣摆处被扯破了,内里透出点褐色的血渍。
风从这处破洞穿过去,将整件衬衣顶起来,叫陆霜微一下?看见?了遍布于腹部的紫色淤青。
两条胳膊看不出受伤程度,但半挽起的衬衫袖子下?露出的手腕处、以及手背和?每个骨节处,都有很明显的淤伤和?擦破后渗出来的红色血迹。
一边的眼睛被打得青肿,同一边的嘴角也破了皮,渗出血来。
另外一边仍然完好,一左一右,看起来极不对称。
现如今哪还有平时那般模样?。
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谢嘉誉正面看向她。
那半张完好的脸上,剩下?那只没有被打肿的眼睛。
长长的眼尾耷拉下?来,里面闪烁着无辜的光,让他看起来像陆霜微之?前想象中的那只小?边牧。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半好一半受伤的脸,在光影错落下?,显得有些滑稽。
陆霜微有些忍不住。
“噗……”她尽量去用掌心捂着嘴唇了,但还是有些声音漏出来。
谢嘉誉那双一半红肿一半无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过来看她。
她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虽然很可怜,但是真的……真的好好笑?啊……”
谢嘉誉发誓,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关?键这样?的狼狈还被最不想被看到的人看到了。
现在的他很想时光倒流把被思念支配着,一定要来陆霜微宿舍楼下?的自己给掐死。
谢嘉誉眼神里带了一些小?埋怨。
一只眼睛火辣辣,只要仔细凝神,眼眶里就会?渗出泪来。
另外一只眼睛仔细看向她——
发现她发丝微微凌乱着,穿着一条粉色的小?睡裙,脚上甚至还拖着室内兔子拖鞋。
可爱的脚趾露在外面。
看得出主人跑下?来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焦急。
谢嘉誉眼眸一亮。
“你?跑下?来的吗?”
陆霜微笑?够了,直起腰来。
否认道?:“没有,跑下?来多热啊,还累。”
谢嘉誉笑?起来,撕扯到嘴角的伤口?,不小?心“嘶”了一下?。
他自然而然地走过去,伸出手,帮她顺了顺头发。
陆霜微以为他要打她,下?意识躲了躲。
“你?……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你?可……”不能打人。
谢嘉誉点点头,慢吞吞道?:
“你?头发有点乱。”
走近了一些,陆霜微发现他的伤口?更加明显红肿了很多。
嘴角刚被撕扯,又有新的血液流出来。
陆霜微拍了拍脑袋。
“啊,我忘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们学校里小?卖部开的有些晚,有时候熄灯了,还有人从窗户攀出去买东西。
所以陆霜微知道?小?卖部现在肯定还开着。
碘酒和?创口?贴都是有卖的。
陆霜微怕谢嘉誉等不了。
她趿着兔子拖鞋,快速地往小?卖部冲,过程中她跑丢了一只鞋,她也来不及回去找,迅速跑到小?卖部,买了需要的东西,然后又一高一低的翘着脚往回跑。
小?道?上的石子剐蹭着她细嫩的脚心。
陆霜微知道?可能已经被擦破了皮,但她无暇他顾。
咬着牙又跑了回来。
等到快到的时候,陆霜微又慢下?来,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扯了扯自己的小?裙子。
免得又被谢嘉誉抓住说,自己很着急。
这次谢嘉誉倒是没有抓她的着急与否,他的关?注点都在那只赤着的,一拐一拐的脚。
只见?她在自己面前站定。
白嫩的脚背上被锋利的草叶割出了一条条细小?的血纹。
脚底此时踩在另外一只鞋面上,看不清。
谢嘉誉皱着眉,拉着她坐在了花坛上。
“怎么跑这么快,不疼吗?”
陆霜微刚跑过,呼吸还很急促,她一边喘一边回,“没……没注意……到……”
谢嘉誉那双丹凤眼用眼尾睐来着她,“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是跑步的心跳还没平息,还是被谢嘉誉这样?缠绵的目光给看的。
陆霜微心跳得比刚才更快了一些。
她避开他的目光,眼珠子乱转,“谁说的……”
她用力指了指手机上面的时间,“快熄灯了,我是怕上不去宿舍,谁说是因为你?啊。”
陆霜微把手上的袋子使劲往谢嘉誉的怀里一塞。
“好了,你?拿回去记得清洗一下?伤口?。”
谢嘉誉被她这副我被惹毛了后气急败坏的模样?逗笑?了,“哦,原来你?跑这么快,不是为了帮我涂啊。”
“我要回宿舍了,谁要帮你?涂。”陆霜微鼓着脸,撇到一边,“再说了,我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谢嘉誉顿了一下?,想起那天的包厢。
他轻声道?:“妹妹不能帮哥哥吗?”
谁知他话才一说,陆霜微脸颊鼓得更高。
“我要走了,你?慢慢弄吧。”
“等等。”
谢嘉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陆霜微只能又坐下?来,此时距离熄灯还有10分钟。
没好气道?:“干嘛!我真的要走了,快熄灯了。”
谢嘉誉没理会?她突然的臭脾气。
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的腿。”
陆霜微气得有些口?不择言,“我的腿怎么了,很好看啊,我知道?。”
谢嘉誉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她鼓起的脸颊,然后弯下?腰,把她丢了鞋的脚搁到了自己腿上。
“干嘛?”陆霜微抽动了一下?自己的脚,没抽出来,只能放着。
“突然这么好心,我才不会?领你?的情。”陆霜微撇嘴。
谢嘉誉没理会?他的嘀嘀咕咕,专心对付她的脚。
他先用棉签细致地把她脚心上的碎石子和?绿色的叶子汁擦净。
接着换了棉签蘸着碘酒,开始更加小?心地处理她被割裂的细小?伤口?。
“嘶……轻点……啊……好痛哦……”陆霜微一边往后退,一边叫唤。
他们坐着的花坛后面的宿舍窗帘拉开,有一线光照到他们背后。
紧接着是窗户开合的声音,大概是有人从窗户里面探出脑袋来查看声音来源地。
陆霜微听到了有女?生说话的声音。
“是谁这么大胆在这里……嗯……那啥……”
“听起来好像很激烈……”
“什么?什么?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陆霜微和?谢嘉誉正巧在花坛草木花丛的背后,他们坐着,从身后几乎看不出他们的影子。
但是陆霜微整个后背都绷紧了,忍了好久都忍住没有发声。
没一会?就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