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远身子微侧,视线看不到楼梯上的视线,但苗秒能看见。
苗秒觉得跟宋清远相处起来格外拘谨,浑身不自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对他说:“我朋友来了,谢谢你的橡皮,再见啦!”
说完小姑娘便朝宋修跑过去,微卷的发梢在空气中轻轻打着旋儿。
宋修的表情这才慢慢有所?缓和。
宋清远一回过头就看到站在那里的宋修。
刚刚还?在自己眼前笑得如花儿一般的少女,带着点点依恋,跑向那个修罗一般的男生。
宋修死死地盯着宋清远,尔后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朝他露出胜利般的微笑。
宋清远明白了什么,没说话,静静站在门口看着两人慢慢离开。
宋清远是从白城赶来江城参加竞赛的。
其实这次竞赛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他所?在的外国语学校是私立的,对于这种竞赛,学校里并不强制参加。
他只是听父亲说,宋修来到江城上学,想过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宋清远从小体弱多病,血型稀有,宋家夫妻俩也都不是RH阴性。
加上宋清远小时候凝血功能也有障碍,宋家夫妇怕自己的儿子不小心磕着碰着,也怕万一情况紧急找不到匹配的血源,所?以就想了一个办法。
他们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血型匹配的孩子,就是宋修。
宋家家大业大,在白城根深蒂固,多养一个孩子,完全不在话下。
但错就错在他们领养的是宋修,那个从小自尊心与胜负欲极强的男生。
他们没有管宋修是不是愿意被他们领养,身居高位的人总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被仰望,别人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决定都感恩戴德。
但宋清远知道,即便所?有人都对宋家阿谀奉承,但是宋修绝对不会
他还?记得六岁那年他提着小喷壶在院子里浇花,那个小花园是他为来陪他的弟弟或者妹妹准备的。
他满眼期待地站在车前,车门打开,他原本以为会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小伙伴,抱着同?样友好的态度跟他打招呼。
但是事实上却是,两个保镖押着一个被捆绑的小男孩儿艰难地走下来。
那时的他因为身体不好,整日被父母约束在家,既腼腆又羞涩,一点都不会和别人相处。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个身材高大的成年人,有些费力压着那个骨瘦如柴,黑黑瘦瘦,却一直在死命挣扎的小男孩。
他是有多大的力?气啊....
小男孩那吃人的眼神,吓得他失手打碎了那个小喷壶。
不知怎的,即便已经过了十多年,那一幕仍是记忆犹新,因为那带来的是一种震撼,以及对生?命的敬畏。
他向来习惯了顺风顺水的生?活和别人的追捧,但是那一天他知道了,即便是生活在泥潭里的人,也有做出自己选择的权利。
而且即便再无力?,他们还是做着拼死的挣扎。
等逐渐长大,他懂得越来越多,看得也越来越清楚,原来他们不是上帝,在别人眼中,宋家只是一张招人爱的红票子。
从小到大,宋修到底给他输了多少次血,他已经数不清楚了。
年纪小时不懂事,看着宋修对他爱搭不理的样子,他有时会心生?怨恨,故意在玩耍时把自己磕伤,然后让宋修给他输血。
当看到宋修平时不屑一顾的脸上露出怨恨的表情,宋清远甚至会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是宋修一直不理睬他,宋清远就想到了这种饮鸩止渴的方法。
也是从那时候起,宋修和他的关系越来越恶劣。
等年纪大些,他逐渐懂事,也明白了自己小时候的病态心理。
他只是从小玩伴比较少,所?以看到宋修时,下意识觉得宋修就是那个把他从孤独的深渊里拯救出来的人。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宋修也在那个深渊里,而且他是被宋家拉进来的。
所?以他不再刻意报复,因为他明白,宋修才是那个应该报复的人,而他就是那个被报复的人。
他的身体逐渐康复,凝血障碍也逐渐消失。
他不再刻意去划伤自己,宋修也不需要再当他的专属供血站。
一切都在回归正轨,他的身体逐渐强壮,前途无可限量,宋家也枝繁叶茂,不断添砖加瓦。
但是,所?有人的关注点都不在宋修身上,宋修变得像是宋家的一个附属品,买一送一的那种。
没有人关心他,也没有人拯救过这个深渊里的少年。
宋家给他办了一张卡,每个月会打上固定的生?活费,但是从来没有人把宋修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孩子去对待。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因为宋修永远都是一副循规蹈矩的样子,直到他的叛逆逐渐显露出来。
他开始打架闹事,不停进入少管所。
直到有一天,宋廷昊给他收拾烂摊子收拾腻了,就把他流放到别的城市。
宋清远觉得宋修很可怜,因为他如同?一颗被抛弃的棋子一样,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他甚至无法从宋家得到一点好处。
除了那笔对于宋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生?活费。
离开宋家的那个下午,夕阳迟暮,微弱的光线透过落地窗,照在宋修棱角分明的脸颊上。
他站在楼梯上,如同?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朝宋清远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整个死气沉沉的宋家老宅,都金碧辉煌了不少。
那时他觉得疑惑,但慢慢地,从宋廷皓那里得来的都是宋修逐渐变优秀的消息,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那个少年的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