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晚正站在书案前练字,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温婉地笑了一声,随后道:“清和,过来帮阿娘研墨吧!”
宋清和依言,站到了阿娘的对面,沉默地研起了墨。
长孙晚的字很好看,不似男人一般粗狂,也不似女儿家那般过于清秀,反倒是独具特色,别有一番风味。
“清和要来写几个吗?”
宋清和摇头。
相比于长孙晚,她写的字歪歪扭扭,丑的不成形状。
但这也不能怪她。
幼时在寒寂阁里,没有人教过她写字。她第一次写字还是在立政殿,长孙晚亲自教她的。
写的是一个字——和。
为的就是教她为人相处要和睦。
只是可笑的是,她学明白了,别人没有。
过了许久,宋清和才开口:“阿娘,我今日来是想问您,那日您为何将《女诫》一书送予我?”
长孙晚闻言微怔,将手中的笔放置在笔搁上,抬眸看向宋清和,语气听起来很是坦然:“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阿娘送你东西会有什么必要的原因吗?”
“那上面讲的是为妇之道。我没打算成亲。”宋清和的话不含糊,直接说到了重点上。
长孙晚听到后,皱了皱眉头:“瞎胡闹,什么叫没打算成亲?你难道想在这宫里过一辈子?”
宋清和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下一压:“所以,阿娘,您现在是有打算将我嫁出去了,是吗?”
长孙晚忽而不作声了。清和说的的确没错,她是有这个打算,近来也一直在物色一个能将清和托付出去的好郎君。
宋清和看着阿娘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猜测的果然不假。忽然间便觉得自己最后的依靠原来也是要将她推出的,自己可能又要变得和幼时一般了。
想到此,她的情绪倏忽间又控制不住了,朝着长孙晚大声地唤道:“我不嫁人!我只想陪着阿娘!阿娘您别抛下我!”
“清和。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护不住你了。你现在已经不适合待在宫中了。只有离了宫,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长孙晚微叹一声,话语里藏匿着悲伤,“你要是不想让我担心,便听我的话。这段时间好好待在殿中,等着阿娘替你寻一个好的夫家。”
宋清和听着长孙晚的话,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半晌,她问:“是因为父皇吗?”
长孙晚面容顿住,神色复杂,轻轻地点头:“你父皇最近越来越偏激了,我现在一点都看不懂他想做什么了。”
宋清和不自觉地握住手指,张了张唇,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想要问出的问题:“阿娘,那您告诉我,为何父皇这么厌恶我?”
她一直都不明白,能是有多深多大的仇怨,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鄙夷至此。
长孙晚看着宋清和,心中大恸,微叹一声:“清和,你别问了。”
“阿娘您不觉得您很残忍吗?我是用了多大勇气,才说出这样的话,您知不知道。而您,知道一切,却从来不同我说。我连最起码的,我为何被人厌恶的原因,我都不知道,却要默默承受着这一切。”宋清和语气平静,“阿娘,您告诉我,我难道就该承受这一切吗?”
长孙晚听着这些话,心口一抽一抽的,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忽地眼前一阵发黑,竟有些站不住脚。
若不是宋清和眼疾手快,只怕这时长孙晚便已摔到地上了。
“阿娘?你怎么了?”见此,宋清和也不敢再轻易问下去,只让降香去寻太医过来。
*
自从先前刘远那一档子事之后,太医署的人皆不敢有异心。
降香及时将年迈的李致太医带了进来,替长孙晚诊治。
李太医握着长孙晚的腕,皱眉道:“皇后娘娘原本身体还未恢复好,今日情绪波动比较大,受了些影响。让臣给娘娘开一个药方,让婢女每日熬一碗,等到状态恢复如往昔,再停药即可。”
采湘记住了李致说的话,转而跟着他去拿药。
刚一出殿,迎面便撞见了紫袍猎猎的宋承,只是他的面色明显不嘉。
“阿娘她今日怎么又有头晕之症了?”宋承问。
采湘见礼道:“六公主方才和娘娘说了会儿话,就这样了。婢子守在殿外,也并不知情。”
宋承微微颔首,随即大步迈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