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生娇养的二小姐埋在湛江辞的肩膀里面,所有的呜咽与泪水都浸入她的衣服里,把白色衬衫打个湿透,那?团水渍里面混着担忧,混着自责,混着恐惧,甚至混着对自己的厌弃。
湛江辞扶着苏清欢到一旁的座椅上?面坐下来,她的手一下一下抚着苏清欢的背部,安慰着面前的人,表示着她在这里。
隔了许久,苏清欢渐渐不再哭了,肩膀那?里的小声呜咽也停了下来,但她仍然靠在湛江辞肩膀上?面,仿佛那?是她唯一可以倚靠的东西?,那?里可以无限包容她。
面前这个人对她说,苏清欢,不是你的错,不要?这么责怪自己。可是她怎么能不责怪自己,怎么能呢?仅仅只是按下一个触屏键位,仅仅只是那?么小小的一个动作,这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
她爸爸不会浑身被插满了各种?仪器的连接器,不会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面,她姐姐不会要?一边顾着摆平公司的内乱,还要?日日夜夜抽出时间来回于医院和公司两边。甚至于白雾几.......苏清欢对这个自己素来不喜欢的白雾几也含着愧疚,她这些天看到好?些次白雾几都望着苏河在发愣,怔怔地?望着那?边,眼里含着好?多她看不懂的情绪,期望、担忧......
每一次苏清欢都不敢直视白雾几的目光。
她做了什么呢?白雾几从未为难过她,从未跟她大小声,每一次都是自己在胡闹,每一次都是自己在针对她,就连当初苏河选择搬走,也是因为自己屡次三番地?给她难堪。
苏清欢看了看自己的手,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心里暗自嗤笑一声,也是,苏河不喜欢她也是正常的吧,毕竟她一出生就带走了他最爱的妻子,明明是一家人的喜事却偏偏因为她变成了个丧事,后?来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个知心人,回来却还要?忍受自己的阴阳怪气。
苏清欢捏紧了拳,低垂着头。
湛江辞去顾慕和医生那?里问了情况,医生说苏河现?在的状况还不算稳定下来,最好?还观察些时间。让家属们就在外面看看,如无必要?,最好?不要?进?去。
顾慕点头,湛江辞将手放在顾慕肩膀上?面,眼神望着她,顾慕笑了笑,说:“我没事的。”顾慕在商场里打拼这么多年,什么场面都见过了,她看见苏河一天天老下去,也曾对自己做过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不过纵然是有着心理准备,当她亲眼看见苏河躺在那?里面的时候,却仍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小时候是由?父亲和母亲一同带大的,父亲俊朗,母亲秀丽,夫妻两人很是恩爱......后?来母亲去世,父亲更是对她宠爱,却刻意?地?忽略了清欢,一开始让保姆带她,后?来再长大些,就是顾慕带她。
从小到大,她和苏清欢两个,她从来都是苏河偏爱的那?一个。清欢一开始还望着苏河的身影,念着他能不能来开一次自己的家长会,后?来慢慢地?就不再抱有期望了,顾慕屡次想要?调解父女两个的矛盾,这么多年下来,也有了些成果。后?来苏河渐渐想通,不再将妻子的离世迁怒到小女儿的身上?,苏清欢那?时候的态度也不似后?来那?样......
可偏偏,白雾几出现?了。矛盾再次激化。
可如今,这一对父女两隔着一层窗户,却仿若生死之隔。
顾慕看向苏清欢,也正好?是这时,苏清欢也望向她,顾慕看见她开口,轻轻叫了一声,“姐。”很小声,顾慕都几乎要?听不见,声音带着些哑。
从小到大,苏清欢会以各种?方式叫顾慕,叫她姐姐,叫她名?字,或者叫各种?乱七八糟的外号,以各种?语气。
顾慕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黄色头发近期没顾得?上?打理,看起来有些暗淡无光,不过很是柔软。
“爸爸会没事的。”
顾慕蹲下身,抬起手抹了抹苏清欢的眼泪。眼尾狭长的狐狸眼型分外好?看,连流着泪都不似常人那?般,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她还是头一次见苏清欢这么红的眼眶,从小到大,不管是腿上?刮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还是跑出去飙车摔断了腿,苏清欢都梗着脖子,不掉一颗眼泪,就连疼得?嘴唇发抖的时候,都还有闲心抬头跟她笑嘻嘻的。
顾慕嘴唇动了动:“别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知道吗?”
苏清欢闷闷嗯了一声。
湛江辞带苏清欢回去了,整个过程,她都显得?很是乖顺,湛江辞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她乖乖坐在湛江辞的副驾驶上?,也不乱动,规规矩矩的。
今天没下雨,容城出了太阳,万里艳阳天,这阳光直直照下来,却未能驱走前两日的阴寒,湛江辞把苏清欢卷上?去的袖子拉下来,然后?启动了车子。
苏清欢看了眼袖子,然后?将身子放松,靠在副驾驶座椅上?面,头微微歪着,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容城中心医院的住院部。
高楼耸立,一层层闪耀的玻璃后?面,都是一个个挣扎着由?死向生的人。
她辨认了好?久,没找到苏河的那?一层。她的眼神微微垂着,说:“他会死吗?”
“嗯?”湛江辞看了她一眼,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我和顾慕会尽力给他最好?的医疗资源,医生也会尽全力治疗他。”
若是......还是救不回来,那?也只能是苏河的命数到了,她对生死一向看得?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