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溟渊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神色骤冷,“那个红衣人,也许跟这件事有关系。”
思归腮帮子一动一动,一边吃一边疑惑地等待下文。
“看什么看,”司溟渊在他额头上弹了弹,“你不是说你已经灭族了吗,怎么你大哥还活着?”
“是啊,他怎么还活着……”思归比他更疑惑,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又浮现出古墓里那只怪物。
羽伽可是翱翔九天的凤凰……应该……不能是吧……
两人各怀心事地沉默下去,整个房间里就只能听见思归小口吞咽的声音,过了一会,思归吞下最后一口饭,认真地说,“我是凤凰。”
司溟渊正拿着手机和人聊天,闻言嗯了一声,“知道了。”
思归看他反应平静,有点意外,毕竟,凤凰这种族连瀛洲都没有一只了。
他点了点头,准备上/床睡觉,顺口问了一句,“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司溟渊头也不回,“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我的刀会和你共鸣。”
“啊,刀?”
“是啊,”司溟渊收起手机,笑眯眯地转过头来,锋锐的眉眼里有种恶作剧的邪恶,“我的刀名为鸿铭,铸刀的时候火生不起来,就宰了只凤凰祭炉。”
思归:…………
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小凤凰儿,你这么看着我,是怕我吃了你么。”
思归急忙钻进被子里,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他。
司溟渊笑了起来,“睡吧,我看着你,不会有事的。”
思归“唔”了一声,从被窝下伸出一只手,轻轻牵着司溟渊的手指。
司溟渊挑了挑眉,看着少年牵着他的手指伸到被子里,从领口伸进去,缓缓向下。
肌肤相触,顷刻就有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司溟渊不自觉僵硬起来。
思归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引导他的手指停在胸膛正中,轻轻一按。
手指下皮肤娇嫩滑腻,烫的指尖发抖,司溟渊能想到那是一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妙景色,然而力道轻轻压上去,他就感觉出不对来。
热力惊人的心脏在胸膛正中一块坚硬的骨头下,有力的跳动。
“凤凰一族变成人的时候,心脏在这里,这块骨头,叫做护心骨,普通的武器是击不穿的,”少年引着他手指摸索,声音微哑,每个音腔里都含着千斤重的分量,一字一句,“但在武器上抹上你的血,便可一击致命。”
“这个方法,可以杀了羽伽,也可以杀了我,”思归嘴唇微颤,抓着他手指握紧,“司局,如果我被羽伽控制住,不认识你了,你一定要亲手杀了我。”
“我发过誓,我这一生,绝不允许自己与陛下为敌。”
司溟渊瞳孔微动,手指下轻薄的骨骼里,一颗心脏沉稳地跳动,炽热的血在指尖敏感的皮肤下缓缓流淌,炽热地温度让他心尖发疼。
像一道温热水流,破开冰冷岩石,缓缓灌入心中。
少年眉眼认真动人,含着一点氤氲缥缈的哀伤,像隔着一层水雾,捉摸不定。
半晌,司溟渊才哑着嗓子,艰难地说,“好。”
少年得了承诺,眉眼弯弯,松开他的手,拍了拍自己吃的圆滚滚的小肚皮,“那我就先睡啦。”
司溟渊目光温沉,深地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帮他掖好被角,“睡吧,我守着你。”
思归半阖着眼,偷偷打量司溟渊的背影。
司溟渊坐在床角,支着一张小桌子,不知道在用电脑看什么,斜窗外星光璀璨,天穹深邃,他在万丈星光里回过头来,“怎么还不睡?”
思归钻进被子,急忙闭上了眼睛。
困意突如其来,几乎是闭上眼的一瞬间,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松懈下来,将他拽向梦境深处。
思归对昆仑墟唯一的印象,便是漫无边际的风雪与寒风,刺骨的寒风吹起的时候,身边却是暖的,他蜷缩着小小的身体,闻着清冽的风霜味道,听到身边有个动人的女声说,“这孩子注定长不大的。”
另一个男人说,“他太小了,不配为凤凰殿之主。”
女人道,“还是依照族规,将他们推下祭台吧,给我的孩子一个机会。”
“昆仑墟万仞之高,他活不下来的,瑶姬,弃了吧。”
“弃了吧。”无数的声音说。
那个叫瑶姬的女人冷笑一声,“凤凰殿难道轮得着你们来做主?”
四周顿时静了,瑶姬的声音贴着思归软软的壳,温柔又凌厉,带着一种刚刚生育过后的虚弱,“为双生子洗净血污,依照族规,扔下万丈高崖,活下来的那个,将为凤凰殿之主!”
思归还没有睁开眼睛,粉色的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奶声奶气的呓语。
外面静了静,有人带着他离开这个地方,风雪的声音大了起来,思归觉得冷,在壳里不满地动了动。
“小皇子动了!”抱着他的仙子怜惜地摸了摸思归白玉一般晶莹剔透的壳,“可怜的小皇子,他还没长全,就出生了,你说,都是凤皇的孩子,为什么一个这么大,一个却这样弱小?”
另一个仙子淡淡道,“凤族女子,一生只生一胎,一胎只生一个,若是双生子,在胎里便会互相争斗,吞噬,小皇子还能出生,已经是个奇迹了。”
仙子叹了口气,便禁了声。
思归还是没有力气睁开眼,却能感觉到一双手在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壳,思归软软的小手动了动,本能地去抓那只手。
“哎呀,小皇子动了!”先前那仙子小声惊呼,“小皇子力气不小呢。”
“也许小皇子不会死,可怜见的。”另一个仙子柔声道,“先放在这里,等他们破壳出来,再……”
仙子叹息一声,“再一起丢下去。”
说着,便将两枚凤卵放下,离去。
很快,羽伽就破壳而出,他看着身边沉沉睡着的弟弟,用还没有长出羽毛的翅膀,一点一点地,将他挤下祭台。
呼啸的罡风从昆仑墟下往上吹,像一把永不断绝的利剑,要将他在半空里杀死。
思归害怕极了,他拼命的挣脱已不再安全的壳,双眼还未睁开,柔嫩的身体被昆仑墟漫无边际的风雪刮出无数伤口,凤凰殿的温暖渐渐远去,他磕磕碰碰地滚落下去,骨头尽断,粉身碎骨,从九天之巅陨落。
没人知道,漫长的坠落让人有多绝望。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连翅膀都不想挥一挥,啾啾地发出没有意义的呢喃,静静地等待死去。
弱小的生命,连活着的自由都没有。
只是预料中的魂消骨毁并没有出现,刚好从昆仑墟下路过的司溟渊温柔地接住了他。
思归瑟瑟发抖,蜷缩在男人胸前,娇嫩的小爪子勾着男人胸前衣襟,用力睁开了眼。
司溟渊垂眸,看到小凤凰清澈含泪的眼睛。
他才刚刚出生,纯如水晶,眼底映着司溟渊的面容。
从第一眼开始,便再也忘不了。
依赖和喜欢仿佛是天生的,思归还没学会说话的时候,便无法自拔地沉陷在司溟渊身上,终其一生,再也没有忘怀过。
司溟渊将他带回波云诡谲的魔界,亲自教导年幼的凤凰慢慢长大。
他将自己求而不得的世间美好,悉数寄托在小凤凰身上。
在沧珏出现之前,思归怀着对陛下无限的尊敬与欢喜,在六界混战的黑暗时代,快快乐乐的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