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挪到急诊室外的座椅,我坐在那儿四大皆空,那医生跑去给我倒了杯水,我手软着接过来,往嘴里灌了几大口。
等视野一点点清晰回来,我扭头看见那位医生,他僵硬地坐在我身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你……没事吧?”
赵知砚吓到了我,现在被赵知砚吓到的我又吓到了他。
我也不太好意思,握着杯子朝他挤出一个笑,他松口气:“唉,怪我,没提前跟你说清楚。他呀,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他清清嗓,压低了声音给我解释:“就是他们胸外呢,有个医生的病人术后出现并发症,家属一冲动,趁护士不注意,抢了手术刀要找人算账。本来这事跟赵知砚没关系,那主刀医生上手术还没出来,家属堵在手术室门口,正跟个劝架的病人小姑娘吵呢……”
他说着,忽然朝急诊室抬了抬下巴,那意思是指赵知砚:
“谁知道这老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路过的时候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忽然就跟神经病似的冲进去了。那家属正在气头上,也没仔细看脸,你说不砍他砍谁?好家伙,那刀刃闪的,直接就朝脖子扎……”
我怀疑眼前这位是赵知砚的仇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连拟声带示范,说得声情并茂的。
可能我脸色又不太好看了,他看着我哆哆嗦嗦的嘴唇,顿了顿,又赶紧说:
“不是你别晕啊,我还没说完呢!你听我说,幸亏赵知砚反应特快,有几刀朝着要害的都被他躲开了,而且我们医院保安很快也来了……你刚不是也看见了吗?他躺床上跟没事人似的,还能骂我呢。”
我觉得心脏还在慌慌张张地乱跳,有些艰难地出声:“可我看他的伤……”
“哦,伤啊,也没事,就是看起来有点吓人。”他云淡风轻地摆摆手,“他这人真命大,他挨的那几刀啊,刀口是深了点,好在动脉、肌腱、神经什么的全没割着,连脖子上那刀都只破了个皮。”
他说着,小心观察我的表情。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真的没事!你别多想。要不,要不你就当他闲的没事玩刀玩脱了,自己把手割了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赵知砚让他这样讲的,分明我看见流了那么多血,却被他说得跟玩似的;再不然就是刀割在别人身上,疼的不是他。
可他已经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啰嗦。只是问:“那他现在伤成了这样,工作怎么办?”
“嗯……短期内肯定是上不了手术了。”他沉吟,“那家人报复心太强,照准他右臂就砍,肩膀、手指都伤得不轻……啊不过你别怕啊,我都说过了嘛,他就是身上添了几个口子,等伤口愈合就行了。又不会有后遗症……”
我坐在那儿听,这人一边斟酌着语言给我描述赵知砚的情况,一边还要偷瞄我的状态,我稍皱一下眉,他就赶紧又改口解释。
他讲了一堆,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替他心累。后来我不再问了,他也不说了,我们放过了彼此,他坐在一边安静陪着我,我慢慢喝完了那杯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开急诊的门。我抬起头时,赵知砚已经站在我面前,他垂眼看着我,身上穿着一件干净外套,那外套好像是找人借的,比他尺码大了些。
他脸上已经看不见血迹了,伤口大概也都缝好包好,被他用那件外套掩住。
他表情很淡很轻,要不是脸色太苍白,就跟平常没什么区别,恍惚间竟真有点像我身边这位所说的,好像只是拿刀割了个手而已。
我目光从上往下扫视,见他只在侧颈露出了一线白纱布,还有袖口处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指,除此之外再无痕迹可寻。
我仰头望着他发怔,旁边这医生先我一步开口:“哟,你能站了?”然后他转向我:“你看,我没骗你吧?他这点小伤啦,你压根就不用担心……”
赵知砚说:“滚。”
这人被轰走后,走廊里清净了,就只剩下我跟赵知砚两个。
赵知砚走到我右边,挨着我慢慢地坐了下来,我们谁也没说话,就那样并肩坐着。
后来,他忽然就很自然地伸出左手,把我放在腿上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嘴里说的话,恰恰也是那一刻我想要问他的。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