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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双方碰头(2 / 2)


荀启如若无事地继续手中的动作,在那只手进一步靠近之前,突然侧身一避,将脖颈纳入安全距离,同时顺着惯性出肘,一肘子打在来人身上。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哼,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荀启几步绕到身后,随身携带在腰间、薄如柳叶的刀片被他夹在指间,锋利的一侧抵住那人的颈项。

直到这时,荀启终于看清那人的脸,颇为惊讶地扬眉:“是你?”

那人被利刃抵着,却半点没有紧迫慌张的模样,只是老神在在地揉了揉刚才被一肘子打中的胸膛,一边抽气一边:“这位小友,许久未见,何必如此招呼?”

荀启似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苦思冥想地考虑了半晌,重新招呼了一遍:

“又是你?”

听到这三个字,即便是疏宕不拘,行事与常人不同的郭嘉亦不免陷入沉默。

他口中所指的招呼是“一肘子之后把刀锋架在他脖子上”这件事,却没想到荀启虽然从善如流地接受了“换一个招呼”的要求,可换的却是口头上的那个“招呼”——把两个字的“是你”,换成了三个字的“又是你”。

如此清新脱俗的回应方式让郭嘉短暂地失语,不等他啼笑皆非地为自己的待遇哀悼无奈,那枚压着他脖子的刀片已经移开。

荀启将刀片收回原来的位置,真心实意地道:“抱歉,方才以为有歹人要从后头袭击,对我不利。冒犯了。”

现在想想,刚才他察觉到的那只手——虽然是从后方伸来,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逐渐靠近脖颈,想要卡住脖子或者用手刀打晕人,但结合实际情况,基本可以断定是这位郭士子见他挨着墙角不知道做什么,便想从后方偷偷地拍他的肩膀,恶趣味地吓他一吓……没料到被荀启及时发现,差点酿造血光之灾。

鉴于他给郭士子的惊吓大概比郭士子给他的要多,所以荀启极其干脆地道了歉,同时解释了自己出手的因由。

突如其来的道歉,反倒让郭嘉生出几分不自在。

说到底,若非他刚才玩心忽起,荀启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且,他也该庆幸荀启没有因为疑似的袭击而直接下狠手,只是拿利器挟制——尽管他对自己识人的眼光格外自信,并不认为荀启会不给对方申辩余地,直接杀人。

“也怪……”郭嘉正想说,也怪他自己突然从后方靠近,让荀启误会,冷不防地,荀启又一次先他一步开口。

“不过,若非郭兄上回心善地扶了我一把,我怎么也要将郭兄这只作乱的手砍下,以出心中恶气。”

荀启毫无违和地说出这句凶残的话,对近距离观察到的董卓的蛮横之态活学活用,乍一看竟把董卓悍匪的精髓学了个七七八八。

若非他眼中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宛若阳光折射湖面的粼光,郭嘉只怕也被他这生动的演技镇住,开始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产生动摇。

经荀启这么一打岔,因为刚才那一出乌龙而诞生的些许锋芒皆尽消散,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丝芥蒂也随之消失。

郭嘉不由莞尔。这还是第一次,在他消融隔阂、主动缓解双方关系前,被对方先一步控制主场,三言两语地化解嫌隙。在感觉到新奇的同时,他也开始重新正视这位尚未及冠,还未加成年礼的年轻小将,更嗅出几分“同道中人”的味道。

“多谢不砍之恩。”郭嘉煞有其事地作了一揖,抬头打量荀启脸上尚未完全抹均匀的灰色,啧啧称奇,

“这是何物?只有少许抹于面上,竟让席小将瞧着……像是变了个模样?”

“这是某位仙长送我的独门秘方,”荀启不能解释原主擅易容的技能,便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郭士子若好奇,尽可试上一试。”

他捡起刚才为了制服郭嘉而随手丢在地上的小木盒,走回原位。

“郭士子是否要试一试?”

在经过一番迟疑后,到底是对新事物的探究欲.望占了上风,郭嘉点头称是,便听到荀启朗声说了句“把头低下来”,下意识地照做。

虽然比荀启大了两三岁,但郭嘉并未比荀启高多少,这一低头,就让荀启更轻松地够到他的脑门,取了盒中之物替他涂抹。

郭嘉感受着顺滑的触感,正暗暗猜测这东西究竟是何物,配了那些药草。他轻轻吸了吸鼻子,谨慎地闻了闻,不知为何,竟闻到一股炉灰味。

原本带着稀罕与好奇的脸上,立即多了一分谨慎:

“此物……怎会有炉灰味?”

荀启加快动作,把郭嘉的鼻翼与两颊全部涂灰,这才慢悠悠地道:“大约因为那位仙上喜好炼丹,故而做出的秘方也有一股炉灰之味。”

郭嘉心中仍觉得哪处不对,可他观察荀启的面色,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最终他只得仍由荀启乱抹,等到结束后,跑到旁边的水洼边看了看,发现除了变得黑了些,五官仍是那个五官,似乎与原来的自己没有什么不同。

等他再次抬头,发现荀启已经没了踪迹。他忽而想起荀彧曾对他说过的话,竟是全部应验了,哭笑不得地摇头:

“文若诚不欺我。”

又抬手在脸上搓了搓,查看食指上那片粘结成块的灰色,再次嗅了嗅。

“好个席小将……这根本就是炉灰吧?”

郭嘉如何回去洗脸净面,姑且不提,借机离开的荀启在小道边拦到一个挑着干柴的樵夫,拿银钱买下他的所有干柴,自己接过捆着柴的竹竿,往北边走去。

一路上,他拿着手中的一只树枝,轻轻地敲击竹竿,有几个浣衣的女子闻声出院,问他干柴怎么卖。

荀启随意报了个适中的价格,遇到需求量少的就交易,需求量略多的就拒绝,就这么一路走到皇甫家,还剩下一大半的干柴,继续敲击竹竿。

旧院子内今日并没有哭声,只有几声鸡鸣。大约是听到竹竿的敲击声,门扉悄悄地被打开,有一双圆润的大眼怯生生地出现在门缝后方,畏怯谨慎地看向外头。

正是晨时为他与屯长开门的少女。

藏在门后的少女发现门外是一个她未曾见过的樵夫少年,畏怯减少了些许,却仍旧警惕地盯着荀启,直到荀启目不斜视地提着干柴,即将走远,她才着急地换了一声:

“樵者稍待。”

随即推门而出。

然而,她并不敢离门太远,只是站在门前,不自觉地抓着自己的手,小声询问:

“一捆门栓粗细的柴,需要好多钱?”

荀启报了个比市价略低一些的价格,就见少女眼前一亮,对他说“要一捆,请稍等”,便进屋去取钱。

少女进屋的时候,还不忘关上门板,足见她的戒心与谨慎。

荀启耐心地等着,还没等多久,就见三四个流里流气,疑似地痞的人结伴往这个方向走来,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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