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添城叹气:“你是在抱怨我跟你结婚吗?”
许意的指尖摸着案板,上面一片冰凉。
“没有。”她看着贺添城的眼睛,“老贺,我很感谢你。当年如果没有你,我和小桃都活不下去。”她拿出另外一个碗,用交换对倒的方式来帮醒酒汤降温。“我只是抱怨我自己。”许意说,“我有很多机会改变我现在的生活,但是我从来不敢。”
贺添城上前,制止了她来来回回地捯饬两个碗。
“这就是个机会。”贺添城说,“许意,你该出去看看了。如果你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们就离婚。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许意轻笑:“当初我们还说好,你遇到喜欢的人,我们也离婚。”
贺添城伸手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我有病嘛。”
贺添城的病是永远单向依恋,一生只能喜欢别人,不能被人喜欢。所以对于刘嚣,他也不过是暗恋着。
许意和贺添城对视一眼,许意接了杯凉水,跟贺添城碰杯。
“喂,老贺。”许意笑起来的时候,像云朵融化在了黄昏里。“形婚快乐。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庇护所。”
贺添城端起醒酒汤,也笑,说:“小意,谢谢你帮我解决我妈的念叨。”
他喝了一口汤,被烫到直哈气,许意连忙给他接凉水。贺添城就算是这样了,还可怜巴巴地问许意,“那节目你是确定要去了?”
许意轻瞪他一眼,“去,我去还不行吗?”她自说自话,“反正我这样的,肯定也能很快被刷下来。”她看着贺添城,“我要是去了,你妈那边的麻烦,你来解决。”
贺添城点了点头。
许意的目光从他的头发上扫过,忍不住说:“你写剧本的时候少熬点夜,又长白头发了。”她看不下去,“过来,到沙发上坐着,我给你拔了。”
贺添城嗯了一声。
两个人相处这么多年,虽然从未有过爱情,但已胜似亲人。
许意剥开贺添城的黑发,找到了那一根白头发,不用镊子,直接上手,快狠准地弄掉了。她把白发递给贺添城,贺添城拿着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叹惋:“我快四十了。”
许意嗯了一声,“还有几年。”
贺添城把白发丢进垃圾桶里,问许意:“小意,要是我一辈子没找到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人,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养老?”
许意伸手拨弄了下贺添城的头发,讲:“我老了就不想给你煮醒酒汤了。”她说,“所以还是去试着遇见喜欢的人吧。”
贺添城反问她:“你呢?”
许意勾了勾唇角:“我还有小桃,我不急。现在的小孩哪里会想跟结了婚还拖家带口的阿姨谈恋爱的?再说了,我现在一点谈恋爱的心情也没有。”
贺添城想到一个人,问许意:“你还在想她?高中时候那个?”
许意愣了下,摇头:“没,那得多久的事情了。”她说,“人长什么样我都记不清了。”
哪里记不清呢。不说名字,那个人的侧脸都在脑海里播放。她坐在座位上看书,翻动书页,被许意看得受不了,转头过来无奈地问许意,还想看多久。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这些细节还是清晰如昨。
贺添城打断了她的思绪:“非要找小朋友?找跟你年纪差不多或者比你大的不行?”
许意摇头:“那她们肯定更看不上我了。”
许意现在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一个享受着男权社会的所谓女性.福利并以此活下来的深柜。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更别提其他人。好像这几年,许意满脑子想的就是把许小桃抚养长大,忙来忙去。终于等这一年许小桃进了寄宿高中,不在家闹腾了,她又三十了。别人的三十还在享受经济独立自主掌控的生活,她却已经是一个十五岁女孩的妈了。
一想到这件事,许意就感觉自己和别人拉开了无尽的距离。
贺添城打了个响指,砰地一声,在许意面前炸开。
“行了行了,许小姐,我算是知道了。你提前进入更年期抑郁了。”贺添城笑着说,“那你就快去那节目看了一看吧,看看你自己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
贺添城从不夸许意,但是他就是知道自己这个朋友是个顶个的好。她站在贺添城面前,像是一副没有棱角的写意画,一种柔和的母性光辉把她的锋芒裹住。
贺添城始终记得年轻时候的许意是什么样的。
意气风发,嚣张跋扈。
现在却变成了一碗死水,任八面来风,不起波澜。
他一是觉得许意适合节目,二是觉得,节目适合许意。
他也盼着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