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什么帮凶?你好大的胆子!”冰冷的声音,不用抬头也知道,那双乌黑深沉的眼睛的主人,这时正用他招牌的冰冷目光注视着我,本来天气就不暖和,这时,就觉得更冷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放弃,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好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来就是现代人的处世作风,太子是何许人,就算他注定当不了皇帝,也依然不是我能够招惹得起的,何况眼前这个主,比太子更不好惹也更不应该惹。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知道自己该说些诸如“饶命”之类的话才比较适合自己眼前的处境,但是,嘴一张开,却发现吐出的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请四贝勒救救海蓝!求求您了,救救她!”
“救救她?”胤禛的眉毛淡淡的挑了挑,“自己的命都要没了,还要救救别人?婉然,真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完了,难道真是帮凶,我心里飞快的想,胤禛是未来的雍正皇帝没错,只要他想当皇帝,太子就是他的敌人,如今太子果真要是犯下这样的□□后宫的大罪,虽然不是能一举扳倒太子的理由,但也足以在康熙心中种下嫌隙,难道,这是他想要的结果?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有很多道理讲吗?”在我想着这样的可能性的时候,胤禛冰冷的声音又轻轻的从头的上方传来。
古往今来,为了那一张龙椅,手足想残的事情在每个不同的朝代上演,我一直以为,那只是男人之间的拼杀,无论胜负如何,也只是手段和权谋,成王败寇,无可厚非,不过,当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难道他们之间的拼杀,要以这么无辜的女子的幸福甚至生命做代价吗?这次是海蓝,下次是谁?
“我看到了太子的所作所为,也看到了四贝勒您的,这次,您准备怎么处置我,毒酒、白绫,还是干脆给我一刀?”沉默了片刻之后,我终于抬起了头,不过,心却平静了许多,电视剧有演,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结果就是被灭口,死也没什么可怕,不外乎两种,这个肉身死了,我回自己的时代;或者神形俱灭,那二十后,又是一条“好汉”。
胤禛没有说话,却牢牢的盯住我,好象要在我的眼中发现什么,不过,想来一定让他失望了,这一刻,我的眼里、心里都是平静,人忽然看到了某些美好背后的阴暗,骤然的失望会让自己失去思考的能力,这一刻我的感受,大概就是如此吧。
“你是这么想的?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哈……好!”目光对峙了良久之后,胤禛忽然转身,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和一阵轻轻的冷笑,走了。
我依旧跪在地上,不明白他走时说的话,惟一的感觉,就是,真冷,冷到人止不住的哆嗦。
海蓝,停了一会,我猛然记起,挣扎着爬起来,可恨的是现在距离行营已经有一小段距离了,幸好耽误的时间不长。
飞快的跑回去,忙乱中绊了一跤趴在地上,竟然没有丝毫疼的感觉,只是觉得手足冰冷,心里催促着自己,快点、快点……
好容易找回到刚刚哪个帐篷前,停下来一听,里面竟然是半点声音也没有,难道——我不敢多想,只能鼓起勇气掀开了一角。
帐篷里面空空如也,太子、海蓝……好象根本不曾出现在这里一样,如果不是地毯上,海蓝挣扎的痕迹尤在,我几乎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敢在这里多逗留,四下看了看,没有人,连忙转身向自己帐篷的方向走。
自从来到古代,似乎我就没有走得这么快过,并不是很长的一段路,只走得腿绷得紧紧的,好象要抽筋了一般。一把掀开帐篷,人才松了口气,力气也好象全部从身体里被抽走了一般,有些摇摇欲坠。
海蓝蜷缩在帐篷的一角,听到我进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的抬头,苍白的脸上,决绝的神情一闪而过。
两个狼狈的女孩面对面,她的衣服撕裂了几处,不过依然完整的穿在身上,我的心才算放下,顺着她的目光看看自己,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污迹大片,手上也是泥土混杂着鲜血,刚刚的一跤跌破了手,自己竟然也没发现。
不知这算不算劫后余生,虽然对于她如何脱身很是好奇,不过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大概,我这一身的狼狈,也给了她一些同样的联想,她也没有多问。
那一夜,我们无言对坐,海蓝看着我泥猴一般的样子,先是笑了笑,既而痛哭,我的眼泪似乎也没停止过,我不知道她在哭什么,为自己还是我,就如同我也分不清自己在哭什么一样。
痛哭过后,我们才想到处理伤处,海蓝的声音是嘶哑的,她说:“婉然,坚强点,没有什么是注定的,别怕。”
在以后的很多年里,我始终记得那个晚上,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海蓝高高的抬起头,目光是那样的坚定。没有什么是注定的,是的,只是验证这句话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从黄河边起程,继续走水路南下,先到扬州,再到苏州,沿途风光自不必细说,只是从那天之后,海蓝病了些日子,御前的差使便不能担当,两个人的活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康熙身边端茶倒水的工作忙得我无心留意风景,加上每每看到太子,总是从心里厌恶,也失了不少兴致,再有就是,那天之后,四贝勒的脸色似乎更阴沉了,偶然端茶给他时,竟是连眼都不再抬一下。
细想那天的情形,也觉得自己有些武断了,如果当时真的有什么举动,怕是不但救不了海蓝,还要饶上自己的一条小命,不过事情不该发生也发生了,话不该说的也说了,天天看到他手上被我的钗刺伤的痕迹,心里惟有愧疚。有心说声抱歉之类的话,却也没有机会。
好在还有可爱的十三阿哥在,感觉上,康熙现在满喜欢这个儿子的,一路南下,并不常传太子或是四贝勒陪伴,倒是常常叫了十三阿哥来下棋聊天。比起宫里哪个坐在御案后批阅奏章的皇帝,我当然更喜欢眼前这个康熙皇帝,少了分神秘莫测的天威,却多了些平和慈祥的神气。
围棋我是看不懂,只能依靠棋盘上棋子的多少判断输赢,这天在船上,不用我在茶水上伺候,正想偷闲的时候,李谙达却来传我,“又叫我看下棋”,我颇为郁闷的想,康熙似乎很有心点拨一下我的学问,逢和十三阿哥下棋的时候,一定叫我在一旁,高兴时说两句下棋的规矩,不过每天一定会在要结束的时候抽冷子问我,这局胜负如何?天呀,我要是能看出胜负如何,我就和你下得了。要知道十三阿哥的棋艺也很精湛,多半是估计康熙既是老爸又是皇帝,不敢赢他,每次输什么半子、一子的,我那分得清楚,只好偷偷看十三阿哥的暗号,勉强蒙混过关,如是者几次,康熙倒是很高兴,说我很聪明,有些天分,哎!其实我是朽木一块,只求他老人家饶了我吧。
进了康熙惯常下棋的船舱,就觉得气氛不对,微微一抬头,立刻叫苦不迭,康熙照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下手方做的却是四贝勒。如常的请安,康熙神色颇为愉快,示意我过去,胤禛却依然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之后,便专心于棋局。
今天的棋局看来已经僵持了很久了,以我这些天有限的知识来看,胤禛持的白子无论放在那里,都是死棋,难怪他要想那么久了。
时间就这么流逝,在我几乎要打瞌睡的时候,胤禛忽然站起,说:“皇阿玛棋艺高超,儿子输了。”
康熙点了点头,说:“朕也有些累了,你跪安吧。”
目送胤禛离去,我正准备收拾棋子,冷不妨康熙说:“婉然,你坐下,陪朕下完这一局。”
“下完这一局?皇上,这局棋没下完吗?”我有些惊讶,明明已经有人认输,不是证明棋局已完吗,怎么还要继续。
看看康熙高深莫测的神态,我只好乖乖拿起一颗白子,下在那里呢?猛然想起《天龙八部》里的棋局,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话人人会说,可子要下在那里才算是呢?
权衡了半天,咬牙下在了一角,康熙一愣,但是很快下了一子,可怜白子顷刻战死一片。这个角不行,我只好换个地方,于是在一边的角又下了一子,康熙皱了皱眉头,下子的速度明显减慢,我心里暗自好笑,一个高手和一个完全不知所云的家伙下棋,是不是也有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反正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棋,索性看那里舒服就下在那里,这样一来,感觉上康熙也被我打乱了棋路,虽然依旧对我的白子大肆杀伐,但是,偶尔也会有被我偷袭的机会,场面一时混乱了起来。
当然,这混乱只持续了一会,又过了一刻,棋盘上,白子几乎被消灭干净了,“怎么会这样?”我有点沮丧的撅起了嘴(我从小的习惯动作),“可不可以重来几步?”小小的声音问。
康熙却忽然露出了笑容,正对着棋盘,却又仿佛看的不是这盘棋。
“要到杭州了,今天你棋下的不错,朕可以给你个恩典,你想要什么?”康熙缓缓的说。
这叫不错?早知道这样,我还可以更“不错”一点,我暗自想,不过一个恩典就很难得了,“皇上,那奴婢可以到西湖看看吗?”我心里暗喜,脸上却尽量控制着表情。
“西湖?也好,叫李德全找两个人跟着你一起去吧,不过要早去早回。”
“谢皇上恩典。”
杭州是这次南巡的最后一站,虽然康熙吩咐沿途一切从减,不过,杭州地方上照旧组织了百姓隆重的接了驾,下船开始,沿途鼓乐不断,跪拜的百姓绵延数里,我不知道这些看在皇帝眼中是个什么滋味,我只知道,劳民伤财是真的。
到杭州的第三天,吃过早饭,就是我游览西湖的机会了,李德全叫了一个小太监和一个侍卫陪同,其实是小太监陪我,侍卫远远的跟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