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二十三年,北夷进犯,来势汹汹,岳王陈安并世子陈裕率兵出征,用计围困夷狄百余日,斩头领首级,使之元气大伤,狼狈地退回边境,圣上大喜,召之归来。
北夷侵扰多年,此次被打得一败涂地,可算是出了口恶气,今日岳王班师回京,长安城里一片欢腾,街头巷尾,百姓都在谈论这件事。
巷子里停着辆镶金嵌玉的马车,绸缎车帘落下,少女身着软白纱罗,袖口处盘绣着水碧云纹,掐得腰肢秀挑,肤色如雪,精致的耳垂玲珑透亮,唯一不足的是,眼底隐隐透着那么一丝戾气:“思儿,世子还未进城?”
未待思儿言语,阿素只听外面传来一阵齐整有力的脚步声,她撩开车帘,就见武陵铁骑在前方开路从城门外走进来,为首一身玄铁盔甲的是岳王陈安,年逾不惑,却极有震慑力。
身后跟着匹枣红色的骏马,毛色光亮顺滑,一看便是千金难求的宝马良驹,马背上端坐着的少年身着墨青箭袖武袍,手里拿了杆赤金鎏银长戟,系着青灰色流缨,星眉朗目,只是眼神冷漠得很。
思儿护着阿素还未挤到近前,突生变故,两旁长街的屋檐后面箭矢飞射。
“有刺客!”为首的铁骑统领大喊一声。
刹那间,屋檐后面飞下十几名黑衣人,全都向陈安攻去,百姓四处哄散,那统领神色一紧,急忙疏通长街上的百姓散开,拔剑迎敌,武陵铁骑训练有素,十几个黑衣人不足为惧,很快便利落地收拾了。
阿素刚往前迈了一步,腰间却被什么东西抵住,身子一僵,背后那人则紧扣着她的手臂,将她往外拉扯,凶狠地低声道:“识相就别动!”匕首一转,抵住了阿素的喉咙。
黑衣人挟持着阿素,在离武陵铁骑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怒声喊道:“陈裕,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见状,骑在马背上的陈裕,脸上阴云密布,幽深的眸子中生出一阵狠戾:“放开她。”
黑衣人冷笑:“陈裕,今天我若是死在这儿,那她也活不成,堂堂相府小姐为我陪葬,也算……”
还未等黑衣人说完,一杆赤金鎏银长戟一下子刺透了他的身躯,刹那间鲜血淋漓,陈裕翻身下马,走到近前,抬起袖子,给阿素擦掉脸颊上溅的血滴。
阿素仰着秀容,鸦睫又长又密,少年墨发高束,冷峻眉眼这才露出笑意,而后走到黑衣人面前,缓缓蹲下,将长戟一寸寸的抽出来,似刻意让黑衣人死得再痛苦些,随着他的动作,一股股的鲜血冒出来,染得地上都是。
岳王坐在马上,声音威严:“陈裕,先派人送阿素回相府,你随我进宫面圣,莫要耽搁。”
陈裕应了一声,然后把长戟上面系的青灰色流缨解了下来,说道:“沈素,这上面溅了血……”
他嗓音稍有些低沉,听到耳中痒痒的,阿素笑着道:“回头我再给你打个新的络子。”她本就生得明眸善睐,容色难寻,这般一笑,更是美得心惊。
…………
陈裕来沈府时,已至夜阑,踩着奴才的背从马车上下来,黑袍盘金线在朱门前两盏流灯的映照下,愈发灼目夺人。
门前奴才跪成一片,背脊绷得近乎僵硬,大气不敢多喘,敬慎道:“参见岳王世子。”
陈裕进到内府,先去寿安堂看望沈老夫人,侍卫抱着红木盒子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门,一阵海棠花香迎面扑来,芬芳馥郁。
院子里摆满了海棠,花叶扶疏,回廊之下的竹帘逶迤,堂中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可是世子来了?”
宋嬷嬷走到她跟前,笑着说:“老夫人,是岳王世子过来了。”
“老夫人。”
陈裕走进屋里问安,沈老夫人见到他,脸上笑意很浓,朝他念叨道:“一年多未见,世子长高了许多,边关苦寒,真是受苦了。”
“你平安归来,蓁蓁的佛经就算没白抄。”
陈裕眉眼软化了几分:“蓁蓁为我抄了经书?”
老夫人笑道:“她那般惫懒的人,你去边关后,每逢月初都央着跟我同去法华寺,烧香拜佛,为你抄一卷经书。”
陈裕笑着颔首,身后的侍卫捧着盒子上前,恭敬道:“老夫人,这是宫里赐下来的碧塘酥酪,世子拿来孝敬老夫人。”
沈老夫人弯起眉眼,接过他递上来的盒子,乐呵呵笑着:“难为世子还记得老身爱吃,有心了,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去琳琅苑罢,蓁蓁可是盼着你呢。”
“那老夫人早些歇息。”语罢,陈裕便抬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