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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章(1 / 2)


宇文?琅应是,起身再揖礼,带着?人去了。

嬴粟一个半大的孩子,这么有本事,能在守卫森严的宫里头,截胡郭氏和秦琬?她觉得这是肯定?不可能的,除非宫里头还有郭氏的人,她没发现。

她驻足良久,吩咐萌橦,“这件事太过?蹊跷,要?仔细盘查,如果不出意料,郭氏一定?会想?尽办法在暗处对付我们,如今她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要?加派人手,谨防生出事端。”

萌橦说是,“回头就去安排。”

禁中?这时候本该是午憩的空档,宇文?琅带这么多侍卫满宫里头窜着?搜人,把能惊动的地方都惊动了,各处伺候的免不得有些惶惶,倒是唯独正殿这边安静的很。

到了寝殿,萌橦推门。

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很是难闻,呛得她忍不住咳嗽,她拿袖子扇扇,掩着?口鼻而入。

几个伺候的丫头见她,忙跪下来磕头,看上?去是熏的狠了,个个都锁着?眉一脸难过?。

她摆摆手,叫她们免礼,问“父君可好些了么?”

打头的婢子回话说,“医了三天,药汤子换了十几桶,今儿总算是能说两句话了。”

她点头,“你?们先出去透透气,换两个人进来伺候着?。”

婢子们唱喏,鱼贯退了出去。

相里迦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把门关好,不能见风。”

“嗳,”她答应着?,转身把门关上?,转进内厢帐子里来。

相里迦给她指座,“老国?君这是陈年痼疾,除不了根,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能让国?君利落的说两句话了。”

她说能这样就很好。

相里迦叹口气,“我行医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狠毒的手法,每天少量,不间断的用上?十几年,最后把人至痪,等发现瘫了再治,就是大罗神仙也是回天乏术。”

她给燕国?君擦擦额上?沁出来的细汗,问,“是什么毒?”

相里迦搓手,“是山茄汁。”

沉默一阵儿,相里迦扶额,语气沉重?,“虽然我有个医圣的头衔挂着?,还是得给你?说实话,你?父君没多少日子了,等他醒过?来也就只能交代?交代?后事。”

她说:“我知道。”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生死早就看淡了,是人都会死,没有人能例外,就算是万人之上?的国?君,也是个普通人,生老病死人之常态,所以回答的十分平静,也没什么伤感。

“明日这个时候我再来看父君。”

她是幼时被送走的,想?来和这个父君也没什么感情,何况现在,她又空有一具躯壳,原来的事情更记不得半分。

是以冷静的超乎寻常。

相里迦往木桶里再倒上?一箩筐草药,瞧瞧她,道:“自你?离开昙中?,我也许久没再见着?你?,你?的眼睛可还好?近来没有不适吧?”

她疑惑,“我的眼睛怎么了?”忽然又道:“我何时曾去昙中?拜访过??”

相里迦听完如遭雷击,“你?这是发烧烧糊涂了?”说罢就覆手探在她额上?,呐呐,“这也没起烧呀。”

她往后撤身,拍拍裙裾站起来,“药师说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相里迦收回手,捋捋胡子,年岁大了就这点好处,什么事情略一琢磨,就透了。他沉吟:“看来,果然是萧道隅做的好事。你?眼睛瞎了,就是你?宫里那个合德小姐妹害的。”

她说,“什么?”

忽然想?起来秦琬要?杀她那日,江月白说的那句,为她好便毁她眼睛,原说的是她自己么?

“那我现在这双眼睛又是谁的?”

相里迦拖长个音节,“这个……本来是该瞒着?你?,不过?我瞧他也是痴心,挺可怜的,就偷偷告诉你?,张幼陵是同神宫讨要?了瑞兽,用瑞兽的碧目替换你?眼睛的,可是呢,江月白自觉对不起你?,就把自己的眼睛换给你?了。”

她无?言,心里翻江倒海的在想?事儿,看了眼还在药桶里合衣泡着?的燕国?君,踟躇一阵,便匆匆走了。

萌橦见她出来,忙问道:“国?君可好些了么?”

她脸色不好,苍白的很,萌橦堆起的笑?意立时僵住,扶着?她的胳膊,担心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国?君不好么?”

“嗯。”她回的不怎么上?心,思绪不在这里,忽而看萌橦,“你?……”欲言又止,无?力的摆摆手,“没事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带人先回去罢。”

自她回宫后,从没像今天这样魂不守舍过?。

萌橦自幼在她身边伺候,上?次她这副样子,还是和江月白的洞房花烛的时候,萌橦心里疼她,暗道,可怜见的,这是又受了多大委屈?

可是也不敢问,主子既然打定?主意不说,那凭她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倒不如去问问相里药师。

她福福身,“主子,奴婢不放心,方才来的时候,宇文?将军不是说了么?废后郭氏和合德帝姬都不见了,想?来她们是恨透了您,您这么一个人在宫里头晃荡,也不带着?人在身边,万一被算计了可怎么好?”

她立在那里良久,好半晌才回了个好,似乎是终于说通了自己一样,转而往憩所方向走去。

萌橦松了口气,好歹她家主子是听人劝说的性子,就算钻了牛角尖,也能自己开解自己,不至于走绝路上?去。

又月去工部跑腿吩咐了她的意思,工部便在纯禅住的宫殿挨着?,又辟了新的寝宫,只是修建宫殿是大工程,要?耗费不少时日,是以先修整了憩所,扩了院落。

她回来,说院子太空,吩咐又月去上?林苑,管监正要?些这时节可以栽种的树木花草。

又月办事利落,一炷香没过?,就领着?内侍扛了十几棵树栽子来。

她拿着?木耒自己筢坑,也不用旁人搭手,自栽自种。

又月站那里无?措,掖手问萌橦,“姑娘,咱们主子这是怎么了?”

萌橦摇头,声儿轻的只有自己听得见,“怕是有什么事想?不通了罢。”

她这一种,直种到日落西山,宫闱燃灯。

培好最后一截土,枯坐在台阶上?,忙活了一下午便想?了一下午。

想?着?,眼睛是秦琬害瞎的,却是江月白把眼睛换给了她,那江月白说的都是真的罢?或者他是真的爱她。

可是萧哥哥呢?萧哥哥复活她真的是为了骗她吗?

几个月来两人朝夕相处,她知道他,绝对不是会利用她的人。

到底该信谁,她有些动摇了。

夜凉如水,萌橦过?来给她披上?件斗篷,塞给她个汤婆子。

她捂着?汤婆子,神思恍惚,“江月白还在吗?”

萌橦摇头,“晌午时候走的,人已经不在宫里头了。”

她心头酸楚,不过?现在的时局,不是该计较这些的时候,既然江月白已经离开燕宫,那就暂且不想?了。

先把纯禅扶上?帝位才是眼下最要?紧的。

她起来,疲惫地笑?了笑?,“萌橦,明儿一早着?司职太监净鞭,臣下归位,国?君早朝。”

萌橦说是,瞧瞧天色,嘱咐,“主子,时候晚了,您早些歇着?吧,明儿一早上?朝,国?君还得您照料。”

她嗯一声,捂着?汤婆子回了屋。

东方刚露出个鱼肚白,她便带着?一众侍婢到正殿,给国?君行晨省。

这两日相里迦趁国?君浸泡药浴的时候,做了个带毂轮的座椅,燕国?君坐在上?边很舒坦,比叫内侍搬过?来搬过?去的爽利多了。

秦楚过?来的时候,燕国?君正问相里迦,这椅子叫什么名儿。

相里迦说倒是也没名,既然带毂轮,就叫轮椅罢。

秦楚笑?,“没成?想?药师还是个公输子。”

得了夸奖,相里迦捋着?胡子,笑?的满面春风。

她蹲下来,问燕国?君,“父君可觉得好些了?”

燕国?君和颜,满脸慈祥,“阿楚,你?受苦了。”

她摇头,“阿楚不苦,苦的是纯禅,是母后。”

燕国?君叹口气,“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走吧,去朝堂上?,寡人宣诏。”

她推着?燕国?君上?太极殿,文?武大臣早就已经归位,净鞭鸣响三次,众朝臣便如羊群一样,有序的涌进朝堂。

已经过?了一日,宇文?琅还没有找到郭氏他们,她担心会横生变故,宫里的守军调了又调,总觉得不踏实。

朝臣铺铺排排站着?,燕国?君言个平身,瞅着?底下的人,道:“寡人气数将尽,幸得昙中?相里药师医治,去前还能和众卿说两句话,今儿寡人要?下旨颁诏,立纯禅为太子,奏报天岁,待寡人殡天后,继位新君。”

秦楚心里松口气,总算是没出什么岔子,一锤定?音,纯禅这遭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底下一众朝臣俯身跪拜,领旨。

下朝后,宇文?琅来见她,说是能搜查的地方都搜查过?了,还是没找到人。

她睨起眼,惘惘的,说,“嬴粟真有本事,能蒙混过?你?的眼睛,连你?都找不到他。我想?了,秦琬的眼睛伤了,他们带着?秦琬,指定?得找药找大夫,你?把人洒在外头,大小医馆都别?落下,暗里打听。至于宫中?,宫门都守严实了,年久失修的旧宫墙,但凡有洞能钻人的都修葺好。”

宇文?琅面如冠玉,却笼罩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愁云。

他很纳闷,禁中?可谓是守的铜墙铁壁,燕雀尚且飞不出去,就算嬴粟能长双翅膀,也逃不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才是,怎么会三个人凭空消失不见?

除非禁中?有内鬼。

可这内鬼是谁,他却毫无?头绪。

如果真的有内鬼,那国?君,帝姬和太子的安危堪虞。

万一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她瞅着?宇文?琅笑?,“你?听,枝头有鸟儿在叫。”

宇文?琅抬头,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树枝上?歇着?两只不知名的黄色小鸟,微微一抱拳,“臣心里想?事,没注意。”

她偏身,理理大袖,“你?不用如此愁烦,既然找不到,就说明他们有地方可躲,追查的风声越紧,就躲得越严实,我们或可反其道而行之。只是这几日纯禅登基大典不能出岔子,等过?些时日你?就把洒出去的人再慢慢撤回来。这就同捕鱼是一个道理,网收的太紧,适得其反,松一松,再投上?些饵,才好捉。”

宇文?琅恍悟,他关心则乱,居然没想?到这一层上?来,得了提醒,立时不那么惆怅了,揖个礼,道:“那臣这就去安排。”

她点头,不忘嘱咐,“要?让秦琬和郭氏觉得有机可乘。”

宇文?琅谒身,“臣知道。”

又月送果子盒过?来,望望宇文?琅离开的背影子,回身给她揖礼,“主子,奴婢亲做的荷花酥,您尝尝。”

她接过?食盒打开,精致的碟子中?摆放着?四五个粉色荷花模样的小点心,看着?喜人,捏一块咬上?口,“挺甜的。”

又月开心,回道:“甜口又好看的东西愉悦身心,奴婢瞧着?主子这两日操心都消瘦了。”

她摆摆手,“也没什么,不打紧。”

又月敛起笑?,“奴婢心疼呢。主子,方才宇文?将军可是查到合德帝姬的下落了?”

她说没有。

又月低头想?了会儿,迟疑道:“主子,说起来陈国?君主离宫的时候,奴婢瞧见是乘着?马车走的,这在宫中?就坐马车的先例,可是从来没有过?。您说,会不会人是被陈国?君主带出宫了?”

她把手里的点心放回食盒,思量道:“那不能够,人不是他拿下的么?再救出去没道理,自相矛盾。”

“奴婢也是胡猜的,咱们禁中?守的铁桶一样,这几日也只有陈国?君出入宫廷,奴婢是想?着?,前些日子还传言说,陈国?君是来给合德帝姬下聘的,怎么突然就把合德帝姬的眼睛剜了呢?还是在主子您准备对合德帝姬和废后下手的时候,也太巧合了些。”

她愣了愣,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回踱两步,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骗了,让江月白拿着?当猴子耍来玩儿。

本来还因为相里迦说的那些话,对江月白有一些动容,想?着?他为自己变成?瞎子,也是可怜,可被又月这么一提点,她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

再想?相里迦说的那番话,秦琬弄瞎了她的眼睛,江月白觉得对不住她,才把自己的一双眼睛换给她。

她握紧了拳头,在心里冷笑?,原来是在为秦琬赎罪,哪里是真的喜欢她了?当着?她的面剜秦琬的眼睛,也不过?是为了从她手里把秦琬救走。

真是好大一出戏,她却被骗的差点动心。

想?明白后,心里那口气更顺不下去了,她说,“这件事不要?声张,他是陈国?君主,倘若带走秦琬,燕国?决计不是陈国?的对手,真挑起争端,顷刻覆国?。”

又月蹲身说是。

她摆手,示意又月退下,转进卧房挑灯想?办法。

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的,就算她没有以前的记忆,到底是从相里迦口中?知道秦琬曾经害她做过?瞎子,她从来没有以德报怨地美德,谁伤了她,就要?三倍讨回来。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心思单纯报仇的手段幼稚。做一件事情之前,定?会好好谋划,每一步都预计到没有偏差才会开始行动,对付郭氏也是在背后查出真相,有确凿证据了,才决定?拿秦琬做诱饵下手。

只是江月白突然出现,才打断了她的谋划,让秦琬从她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她想?了,等两日,纯禅顺利继位,就带萌橦去陈国?找人。

不过?去之前,要?以燕国?君的名义对郭氏和秦琬下追杀令,得叫六国?都清楚,合德帝姬的真实身份,燕国?对假公主又是个什么态度,如此一来,就没有其他诸侯国?会窝藏秦琬了。

等找到人,她要?重?新挖秦琬一回眼睛,不然顺不下这口气。

至于江月白,这个伪君子假小人,她站起来,握拳往榻上?一砸,咬牙切齿,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她心浮气躁,睡的不好,清起精神头儿不盛,萌橦伺候她起身梳洗,看她这副模样,问她要?不要?再躺一会儿?

她恹恹的摸后脖颈,垮肩道:“昨儿可能是落枕了,疼的很,替我请相里药师来松松罢。”

萌橦给她捏捏,“主子,奴婢瞧着?您心里头有事儿,精神不济的很,您有事可千万给奴婢说,别?搁心里头憋着?,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奴婢陪着?您呢。”

她脖颈生疼也不敢点头,嗯了声,沉吟,“昨儿又月说,江月白是乘马车出宫的,我想?着?宫里遍寻不着?秦琬,说不定?是搭了江月白的马车。”

萌橦停了手里锤肩的动作,疑惑,“他们是三个人,真藏在车里,江月白能发现不了?”

“不是,”她撑起身,揉着?脖颈道,“我的意思是说,兴许就是江月白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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