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太后的眼睛,字字扎心:“所以,纵然我怀疑你害死他,但没有证据的时候,我也一直容忍着你,生怕冤枉你。可是你又做了什么呢?”
你又做了什么?
你杀了他!
太后已经直不起身子,直挺挺躺在床上,颓败的脸上呈现出青白之色,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幔的顶上。
不晓得在想什么。
后悔吗?她其实不后悔杀人,说一千道一万,她从不在意恭懿太子,他所思所想也根本就不重?要?。后悔的是杀了长子却没能拱卫幼子为帝,白白便宜了旁人。
否则,她如今该在宁寿宫中,依然做着金尊玉贵的皇太后。
窗外落了雪,透过窗缝,可见外头白茫茫一片,太后眼球微转,盯着外头的雪花。
她怔怔道:“小三儿是无辜的。”
“他是我亲弟弟。”景昭淡然道,“若不犯大罪,我自然不会杀他,也没人能欺负他。”
可若犯了错,自当别论。
太后如何听不出他的未尽之?意。
这?会儿躺在床上,她才发现自己着实无力回天,小三儿被自己宠大,骄纵的很,怎么可能不犯错。可他们母子的命都捏在景昭手里头,他说一,没有人敢说二。
太后轻咳一声,觉着自己的呼吸逐渐不太好,这?次大约真的没时间了。她望着景昭,想起这?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不是她的儿子,那时候对他满腔爱意,最终发现错付时的愤怒。
对这个孩子,她也曾爱过。
可终究,还是恨更深。
太后攥住景昭的衣角:“哀家告诉……告你一件事儿,你……你放过小三儿一次!”
景昭漠然不语。
太后只当他应了,强撑着最后一口无:“钦天监……钦天监的批命,是假……假的……”
假的。
当然是假的。
是她为了小三儿特意造出来的谎言,还配上了许许多多的证据,说他就是个天煞孤星。
钦天监自然不会打自个儿的脸,将靶子递到别人手上,往后的许多年,一直认定?这?个谣言,谁也没有出来辟谣过,任由他顶着这?个名头活到今天。
一个天煞孤星怎么做皇帝?这?种流言,几乎彻底断了景昭的路,可谁也没想到,一向宽仁的先帝,那般坚决立了景昭做太子。
景昭自个儿有出息,小三儿争不过他,太后也争不过他,没人是他的对手。
太后却不认命,只要他信自己的命格,娶不到媳妇儿生不了孩子,还不是要立皇太弟,这?天下还是小三儿的。
可是半路上杀出来一个白舒暖,这?个女人美的惊心动魄,让他不顾这个命格,也想与她在一块儿。太后还听说,他曾经去过庙里,求大师护佑白舒暖,哪怕最终反噬给自己,也无所谓。
太后不明白他哪儿来的这?般深情,却害怕的紧。那所谓命格,本就是无稽之谈,等他和白舒暖在一块儿,生了皇子,小三儿就真的没希望了。
至于现在……什么都没了。
皇位,权势,全都没了。
太后只能用这个秘密,和景昭换齐王一命。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撑不住,十指蜷缩,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急促的停止呼吸。
蜷起来的手,也因着无力,落在床榻上。
景昭看着她苍老的面容,轻轻叹口气。
他早就疑心自己的命格是假的。
可是头一次怀疑的时候,身边伺候多年的吕瑶险些丢了性命,第二次……兄长便去了。还有一次,兄长已经在给他看王妃,结果看上的那家姑娘,没几日就生了重?病,跟旁人定亲后才好起来。
现在想来,桩桩件件,大约都是她的手笔。
这?么些年,她不曾给予过母爱,也不曾给予过关怀。
就像陌生人一样,也甚好。
甚好。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地,景昭走在雪地里,回头望了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