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有谱,太后既然与陛下不和,那么在太后的人眼皮子底下出这种事情,太后和李尚宫定然是想要一床被子遮了去,找个替罪羊处置掉,宫中在太后治下依然安稳无虞。
这两个人应该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大。
舒暖想了想,道:“尚宫大人容禀,今日我从锦绣坊出来,便再没回储秀宫,着实没作案的时间,还请尚宫大人明鉴。”
李尚宫不意自己挑了个硬骨头。
满宫秀女都唯她马首是瞻,生怕得罪她,更遑论与她呛声。这个合州来的弱质秀女,哪儿来的胆量与她争论?
舒暖定定望着她。
她觉得李尚宫会妥协的,要么把事情闹大,弄的满宫都知,要么就妥协。怎么抉择,似乎很简单。
“可说你离开锦绣坊便去花园走动的,仅仅有一个证人,独木难支,一面之词如何能信,你还有别的证人吗,物证亦可!”
舒暖下意识看向杨晚隽。
自己走之前,跟她和兰心两个人都交代了,不知她愿不愿意为自己作证。
杨晚隽咬了咬牙,躬着身子从人群中走出去,欠了欠身子。
舒暖有些高兴,觉得或许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杨晚隽肯站出来为自己作证,已经是难得的真情了。
她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见杨晚隽避开她的目光。
她的声音在这黑夜里格外清晰,沉沉的敲着人的耳膜,敲到人心里。
“尚宫大人,今日从锦绣坊出去,白舒暖并未去花园,而是朝储秀宫的方向而来。”
舒暖心里一沉,定定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心中的一丝温暖,刹那之间被击破,击碎,落得一片冰冷。
杨晚隽若不敢为自己作证,她也可理解,人都有惧怕的时候,她愿意如何,谁也管不住。
可她亲眼看着自己离开,却张口便是污蔑,她岂会不知道,本来的一线生机,都因为她这么一句话,全部成为死局。
有人能证明她说谎。
李尚宫和太后都不会在意旁人的证词,这下子就算争辩,她也失了先机。
失望的感觉笼罩着内心。
舒暖想起入宫前,那个温柔美丽的白太守夫人望着她,声音悲悯,她说:“那宫廷会吃人,你一个人进去,定要小心为上。”
这宫中吃人的方式太多了。
不仅仅要你的命。
最可怕的,它会吞噬你的良知,吞噬你的本性。
将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她身边第一个被吃掉的,就是杨晚隽,甚至还没有沈微微坚持的时间长。第一次见面,杨晚隽还是个有点小心机的年轻女孩子,何曾想过害人,如今却敢直接当着面诬陷她。
人变起来,比鬼都可怕。
她这才知道,这个所谓失窃的局,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本来就是想将她套进局中,是有人想要害她。
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杨晚隽,亦或者是旁的人?
舒暖看着杨晚隽,慢慢道:“我不知道杨姑娘的眼睛长在何处,连我走路的方向都能看错。”
“诡辩,如此掩饰,可见心虚。”李尚宫恢复冷淡的态度,不动声色道,“将人带下去,如此大罪也不知太后娘娘会如何处置。”
舒暖没有争辩。
这个后宫,全在太后掌控中,太后的人要她死,争辩是无用的,她们只会给你盖上一个狡辩的帽子。何况她们有杨晚隽的证词证明她说谎。
与其跟她们纠缠,不如另辟蹊径,再找别的生路。
舒暖被人捆住双手,拉着往外走。离开储秀宫前,回头看了眼杨晚隽,秀美的菱唇抿起一个冷冷的笑。
星夜如墨,黑色渲染了天地。
舒暖被人带着走向宫闱的角落,她知道,那个地方叫做冷宫,进去的女人再也出不来,总有一日会死。
今日李尚宫将她送进这里,就是存心要她去死。
舒暖不懂,自己何时得罪了这个女人,这段时间循规蹈矩,为何她会想要自己去死。
她目光沉沉,脑子里冷静无比,清晰谋划着前头的路。
其实她还有别的证据,那个男人完全可以证实她的行踪。
可一来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二来,星夜与男人私下相见,说出去恐不太好。本朝纵然民风开放,应也不至于开放到这个地步。
所以,这条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舒暖被人推进冷宫大门,她抱着手臂,慢慢往里走,总觉得这里阴森森,冷飕飕的。
有几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