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从海家回来之后,我脑子里就不挺地在盘旋海陆生那番话,他这是要断了我的路啊。
我恨魏家,就连海燕寻都恨魏家,可偏偏,他海陆生不恨,既然他不恨,又凭什么来阻止我?
杀了他,我心里突然萌生出这样一个想法,一开始我只以为这是我的一时冲动,可这种冲动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直到我要外出办事的时候,海陆生突然主动说和我一块儿去,我就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要知道,在海家的时候,四处都是高手和暗卫,完全无法对海陆生下手,可出去了,就不同了。
我看着此时的海陆生在我面前用粗棍子给篝火搭三角架,这样可以让空气快速地进入助燃,他一边搭,一边扭头问我:“还冷吗?”
我面无表情:“冷。”
海陆生又问:“追我们的那帮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们在山东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这次的行动又这么辛秘,谁能知道?”
我抬眼看着他:“怎么?你担心……有内鬼?”
“倒也不是。”海陆生皱眉,“只是觉得蹊跷。”
我抿唇:“你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儿吗?”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能有什么瞒你的?”
我继续问:“我听海家的下人们说,你到了清明,都会去给儿子儿媳扫墓,你想他们吗?”
他愣了一下,才说:“提这么伤感的事做什么?都多少年了,燕秋都十八了。”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我的脸色还是变了,我的两颊像是凝固了一样,眉头皱紧。
他还是摇头:“不懂你说什么?”
我不知哪里来的决心,瞬间掏出手里的匕首,我本意是掼上他的脖子的,我想让他最后一次告诉我真话,告诉我他到底有多不满意我,可不知怎么地,下一瞬,我的匕首却直接插入了他的心房,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满脸写着不相信,我自己都不刚相信,可我手上的血是真的,黏糊糊,温热热的,我松开手,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我愣了一下,立刻扑上去,我不知道我是该救他还是该骂他,我只是反复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这么快动手,我还想逼问他几句真心话的。
他突然拽上我的手,看着我说:“望北,你不要怪自己。”
听了这话,我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我呜呜咽咽地说:“我不知道,我不想这样的。”
“我早就发现了。”海陆生脸色一下就没了血色,他看着我,“大概是六年前,你就变得很不一样,身体里像是有两个人,有时候,很温柔,像极了……像极了那个爱读书写字的江家大少爷,可有时候呢,你又变得毒辣、冷漠,像是没有感情一样,我私下……私下找过大夫,他们说,这人啊,受到巨大的刺激后,精神就容易出问题。”
他偏头,我觉得他的瞳仁都已经扩大了,我娘告诉我过,这是人快死的征兆,可我不想他死,我一点儿都不想。
“你要懂得控制他,”海陆生昂头,“不然,就是他控制你了。”
他说完,眼睛一闭,断了气。
我却还没从这场噩梦里醒来似的,我看着他的尸体,这具尚且温热的尸体不停地在提醒我,我杀人了,我杀了一个我曾经当做亲人一般信任的人。
我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跌跌撞撞地摸出藏在另一只皮靴里的信号弹。
紫红色的烟花绽在空中,林子里很快传来声响,这都是我提前埋伏好的人,以备不时之需,我听着这群死士对我跪拜:“恭喜家主铲奸除恶。”
铲奸除恶?
可我怎么觉得,我才是奸恶的那个人呢?
***
海陆生的死讯很快传回了海家,江海两家的人都知道我和海陆生是被人追杀进林子的,凭借我和海陆生的交情,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身上去。
原本热热闹闹才过完中秋还挂着红绸缎的海家一下子挂上了白绫,海燕秋哭了好几天,见我的时候眼睛肿得像是核桃,她瞧见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似的,她一抱住我,在我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哥哥,我爷爷死了。”
我不知道怎么劝她,我只说:“我爷爷也死了,奶奶也死了,爹死了,娘死了,”我吞咽了一下快用涌出喉咙的苦水,“我一直当做第二个爹的人,也死了。”
海燕秋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那你比我可怜,”她强笑,“我才知道,原来我爹爹没死呢,他一直都在关外,收到消息就往山东赶,估计明天就能到了。”
她红着眼睛,还在安慰我:“我爹爹很厉害的,他也能帮到江哥哥你许多,”她垂眸,脸红了,“当然,我也可以,如果你需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