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回来做什么?”海陆生扭头又去逗海燕秋,“咱们海家,只能有一个大小姐。”
“那你还给燕秋找那么多哥哥?”
“呸呸呸。”他恨不得立刻捂住我的嘴,这是他们海家的秘密,海燕寻死后,海陆生又收养了几个孩子,和之前的规矩一样,原本是要叫他干爹的,可他寻思着,这不就比海燕秋大了一个辈分了吗?就让那几个孩子全部改了口,跟着海燕秋一块儿叫他爷爷,免得以后这些人仗着辈分欺负了海燕秋。
他这做法,我这外人实在是不懂,反正都是认来的,都不是亲生的,怎么就依着海燕秋一个丫头心疼。
“丫头要富养,这些啊,你不懂。”
我不懂的事很多,海陆生到底是比我年长许多岁,他计策之周全,心思之缜密,我还有得学呢,于是乎,我更加庆幸当时拉着海家入伙,若没有他的指点,我这每一步,都要比之前走得困难许多,可我没想到,他竟然算计到了我的头上,而且这一算计,就是十五年。
那一年,是海燕秋十二岁,我晓得海陆生看重这丫头,便特意找人去江南买了不少漂亮的丝绸和布匹送过去,虽然生辰宴没赶上,不过我在周边办完事儿后,就偷偷去了一趟海家,原本是想要给海陆生一个惊喜,省得他老说我不往他那儿去,可我在门口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一辆陌生的马车,而上头下来的人,竟然是已经死了十二年的海燕寻。
那一瞬间,我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海燕寻从头到尾都没死,海陆生骗了我,海燕寻是他留在身边的一张底牌,是他和我交易之间的一道暗流,如若江海俩家有任何纰漏,他可以随时靠着海燕寻全身而退。
我气极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全心全意地帮我,就算他日夜为我出谋划策,可他早就把后路备好了,我不甘心,我一拳砸在案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门外的江祁山立刻进来了,他是我江家族弟,素来忠心,天生神力,我一直带在身边。
我看着他惊恐而担忧的眼神,脑子里突然迸发出一个伟大又隐秘的想法,改头换姓,活人当死人用,这种方法,既然他用得了,我也用得了。
我改了江祁山的全部族谱和资料,去掉了一个江字,化名祁山待在我身边,还遣散了之前所有认识他的人,恰好海家驻扎在东海的人来了信,说蹲守十个月,终于蹲守到了一只幼小的玄武,虽然年纪不大,但玄武难得,问我是否需要。
按照之前,我定是不要的,我虽然胆子大,也不意味着我处处都会铤而走险,可这次,不一样了,海家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靠得住了,我看了一眼我身边的祁山,我问他:“你说过,我救过你的命,如果不是我拦着,你就要被你继母打死了,你愿意用命来偿还,是真的吗?”
他点头:“我的命就是家主的。”
我也点头:“好,是时候了。”
***
海陆生有海燕寻,我有祁山,我俩之间势均力敌,不过我俩还是像之前一样,同进退,共商议,这层窗户纸,谁也没捅破。
海燕秋偶尔会在院子里等她爷爷和我聊完天,我二十五岁换骨,容貌也一直维持在二十五岁的样子,海陆生对海燕秋只说我是他同僚的孙子,来海家只是探亲,其余的,海燕秋一概不知。
海燕秋这姑娘很活泼,我和海陆生在屋子里说话的时候,就总能看到外头她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一会儿荡秋千,一会儿和丫头们踢毽子。
天气热,海陆生不放心,担心海燕秋玩得中暑,请示了我一句能否让海燕秋进来,反正她心眼大,也听不懂,我想了想,笑了一下,点头:“好。”
海燕秋如今也是十五岁了,出落得很是漂亮,鹅蛋脸,大眼睛,她一坐进来就乖乖地靠着海陆生编花绳,我俩说话,她也不去听,日头渐渐往西,余晖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这是续的第三杯茶水了,茶盏里都没有茶味了,海陆生眼睛尖,让丫鬟去添了一盏茶来,片刻的休息,我就忍不住去看海燕秋这小丫头在做什么,谁晓得,她居然在打扮我的影子。
她用从外头采来的两朵花别在了我影子的头上,又把自己的汗巾取了下来,给我当口水巾,还把自己的一根钗子当做筷子,去捉我来回变化的手指头,我这个人讲话的时候喜欢做手势,一激动起来,手指上下翻飞,她就跟着用钗子去捉我手指的影子。
我看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立刻收住了手,抬着眼睛看着我,小脸红红的,像是被人发现做了坏事后的羞怒,扭头就走了。
海陆生见她走了,还追在后头喊:“天气这么热,还穿着这么厚的料子,刚好,去换一身轻薄的来。”
她扭头回海陆生:“不要不要我不要。”
海陆生看着我,宠溺朝着海燕秋一指:“她身上这件是三年前你送她的料子,好是好,就是厚实了些,适合做秋装,她偏偏夏天也要穿着,女大不由爷啊。”
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啊,我记得,我记得很牢,那是海燕秋十二岁的本命年,也是我见到海燕寻的那一天,想来那一日,海燕寻也是从关外赶回来给女儿过生辰的吧。
亏这海陆生还好意思提,可他不知道,从那一日的那一眼起,我对他,也不似之前了。
我吞着茶水没接海陆生的话茬,只问:“燕秋快议亲了吧。”
海陆生点头:“看过几个,不喜欢。”
“你不喜欢还是她不喜欢?”
“我和她都不喜欢。”海陆生也跟着我吞茶水,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晦暗不明的,“我觉得她,心里有人了。”
“哦?是谁?”我很好奇。
海陆生哈哈笑:“这我哪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