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跑出我阿娘的屋子,就看到岑镜上来找我了,他站在山楼的台阶上,怀里捧着我最爱吃的野酸果,满满一大袋子,这种果子极其难摘,得早晨天没亮的时候就跑去莲花山找果子,这种果子还是长了腿的,就跟小兔子似的,瞧见你来了,嗖地一下就跑了,不过等你抓住了它的果蒂,它就老实了,乖乖地让你摘。
其实我就和这果子似的,看似不好抓,可一旦抓住了我的命脉,我就老实了,岑镜就是抓住了我命脉的那个人,他太懂我了,只要好吃好喝地送过来,我就越来越喜欢他。
他看着我,才喊了一声:“小瑾你。”
我拽着他往山楼下跑,还提醒他:“走了走了,我干爹和阿娘在吵架,咱们不惹这蹚浑水。”
“又……又吵了?”岑镜听了,把怀里装着的果子布袋子往手上一缠,也跟着我跑,一边跑他又一边问,“可他俩在屋子里吵架,你跑什么,你不听就是了。”
“哎呀,你不懂。”我和他解释,“他俩吵到一定程度呢,就会派人来请我,然后我问,我更喜欢干爹还是阿娘,你说,他俩闹矛盾,拿我挡枪。”
“那你以前怎么答的?”
我瞧着已经跑到一半了,干爹和阿娘应当是也发现不了我了,才是慢下脚步,和他说:“一开始呢,我很单纯,我觉得谁对我就说喜欢谁,可另一个会伤心啊,我就换了个法子,一人说一次,我想着这总算是可以了吧,没想到,无论我选了谁,他俩都会吵架,所以后来,我就说我谁都不喜欢,我不喜欢吵架的干爹,也不喜欢吵架的阿娘,我以后找男人,也要找一个温柔不吵架的。”
岑镜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很温柔,我不吵架的。”
我愣了一下,双颊瞬间红了,轻轻攮了他一把:“我也很温柔,我不吵架的。”
***
我干爹在万灵洞的这段日子里,也算是万灵洞所有男人最畅快的日子了,就连乌姥姥府上的那些面首都能昂着头走路了,乌家人不好鞭打他们,也只能忍着,并且掐算着我干爹再次出洞的时候。
我干爹这一百年还有半年就到期了,可这次他修满了功德昆仑却不准他飞升,也不晓得他这半年到了之后,是会留在万灵洞当个闲散洞主呢,还是继续出去修行。
“难,我觉得难。”包可爱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和我靠在床榻上聊天,她摇摇头,“换作是我,第一次失败了,最多坚持一次,如果还失败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想着飞升的事儿了,九爷都试了三四次了吧,多好的耐性都得磨没了。”
“我不觉得,”我自然是要支持我干爹的,“我干爹可不是咱们这样的普通人,我干爹韧性坚毅,就和……就和……,”我一边看着四周一边比划,直到我看到了在给我剥瓜子壳的岑镜,我朝着岑镜一指,“就和岑镜似的,岑镜之前受了伤,愣是没喊一声痛呢。”
“切,”包可爱这是在表示不屑,“他是玄武骨,反正也死不了,喊什么痛啊。”
我双手叉腰:“包可爱,你怎么这样说话呢,玄武骨也会痛的,就是因为他们会好,伤疤也不会留,所以你都不知道你眼前一个玄武骨他可能遭受过多少磨难啊。”
包可爱直愣愣地看着我,一点儿不服输的样子:“小少主你这就是偏心,以前还说喊痛的男人都是废物,现在怎么了?岑镜不过不喊痛罢了,你就拿他和九爷那般的人物比了,你这心,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你。”
我笑着和包可爱打趣,岑镜也就看着我俩笑,他剥瓜子剥得可快了,拇指和食指一掐,那饱满圆润的瓜子仁就掉入盘子里,一颗又一颗,他足足给我剥了一大盘,才给我端过来吃。
之前包可爱说的话,他也不生气,倒是包可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最近和岑镜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用她的话说,她原本是觉得岑镜配不上我的,不过后来发现,岑镜虽然不似我干爹那样勇猛果敢的人物,可是他有脑子有经商之道,就连包姥姥都说,岑镜来了之后,感觉万灵洞的日子都跟着变得丰富多彩了。
包家的出身不高,祖上也是经商,是从包姥姥这一辈开始才走了从军的路子,乌薛两位姥姥因包家祖上出身商贾一直不大瞧得起包家,这次包姥姥被任命看守柳锦绣,我阿娘也借机抬了抬包姥姥的钗辈,如今包可爱的姥姥,可是史上第一位八钗姥姥了。
包姥姥看重岑镜,加上我干爹在,外头的风言碎语也少了。
谁晓得,我们三还在商量吃什么,穷奇叔就来了,他说,我干爹因为不能飞升的事儿闹了好久的脾气,又因我阿娘的缘故不好再上昆仑讨公道,便请昆仑玄女降下天雷,他要强行渡劫。
我惊呆了,这天雷非比寻常,我阿娘说过,这普通的响雷,灵兽尚能承受,譬如她两千年的功力,百道响雷下去也未必死得了,可若是天雷,她当时比了个三,我反问说是不是能撑三十道,我阿娘摇头,说三道下来,她就死绝了。
我干爹飞升是大事,过往神兽飞升渡劫,满天红光闪电,鳌婆说,她小时候曾躲在窝里听到过有人渡劫飞升,那架势,地崩山摇,都不知道多少道天雷,没人敢去数,总之是劈了一晚上都没停。
我干爹怎么这么糊涂?他虽然年纪大功力深厚,可昆仑此番是势必不让他飞升了,他却偏偏还要去受罪,也真是个急脾气。
我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穷奇叔:“没关系没关系,昆仑这办事效率,每每审个账目都要审半年,我干爹这请天雷多少也得耗费个十天半个月的,咱们还有机会去劝。”
穷奇叔猛摇头,朝着我结结巴巴的说:“没多少时间了,马上就要下天雷了,三……三……三。”
“三天之后?”我惊呆了。
穷奇叔猛吞口水:“三……三……三。”
“三个时辰?”
穷奇叔深吸一口气:“三盏茶后。”
我滴妈诶,我立刻去找阿娘,却又被穷奇叔说了一句:“你阿娘已经走走走走了,去求昆仑不要降天雷了,九爷也走走走了,去万灵洞外头的长白山云云云云云霞峰等天雷了。”
对对对,是得解决昆仑那边,毕竟我拦得住我干爹也拦不住天雷啊。
我拉了一把包可爱,对她说:“咱们得出去。”
包可爱皱眉:“可我今天休沐,令牌不在我这儿。”
我又问:“你姐姐呢?”
包可爱:“倒是可以找她,就是担心被她骂。”
我一边从柜子里掏出我全套的软铠甲和短匕首腰带,一边催着包可爱往外走,我之前从未听说过,只是听老人们说,外头凶险,不可不防。
我回头看了一眼岑镜,我本想和他说,让他好好留在这儿,谁晓得他直接握上我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我没说话,他又说:“我是从外头来的人,至少,外头的地形,我清楚。”
我还是没说话,他又柔柔地说:“我是不会添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