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魏十镜却觉得恍如隔世,他还记得,敖瑾力气很大,厚厚的黄泥巴壳她用两根手指头就能捏开,这世上怎么会有力气这么大的姑娘呢?还长得这么可爱。
魏十镜倚着敖瑾边上坐下,两手捧着叫花鸡递到敖瑾面前,笑嘻嘻的:“我打不开,你帮我呗,若是能喂一喂我,那就更好了。”
敖瑾“啧”了一声,像是抱怨的口气:“你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敖瑾摸上这厚厚的黄泥壳,正准备使劲,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已经虚到连花束都抱不住了,她能顺利杀入这洞内,除开包家两位姐妹相助,也是临时服下了一些丹药,才能短时间内调动她体内余下全部的力气。
敖瑾眼皮子扑闪了一下,她低头看着魏十镜,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魏十镜可能还不知道,曾经能徒手劈榴莲的敖瑾现在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敖瑾皱眉,把叫花鸡给推开,别过头:“我才不帮你呢,现在就让我喂你了,那以后,还不得让我给你洗衣做饭啊。”
“不用不用,”魏十镜很是识趣,他一边自己捣鼓这叫花鸡,一边很真诚的说,“我给你洗衣做饭,我做我做,都是我做。”
敖瑾觉得挺有意思,低着头看魏十镜啃鸡翅膀,又问:“那我需要做什么?”
“好好活着。”魏十镜嘴里咬着鸡骨头,生怕自己没说清楚,重复了一句,“一直好好活着。”
敖瑾愣了愣,她又靠上岩壁,突然说了一句:“柳锦绣死了。”
“嗯。”
“江望北也快死了。”
“他不是……。”
“他的伤已经没救了。”敖瑾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江家和魏家在白河镇混战多日,江家带的人不多,他又没听我的话按照既定的时间来偷袭,主动成了被动,他后背的脊椎骨受伤了,幸好他是换了凤骨的人,若是常人,早就死了,不过他就算能活,也活不过半年吧。”
“哦。”魏十镜低头继续吃,可吃着吃着,就发现嘴里有些咸,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鸡大.腿,里头带着丝丝血红,摸了一把鼻子,他流鼻血了。
魏十镜昂着头想要止血,敖瑾见了,握了一下他的脉搏,轻描淡写说了句:“水土不服,有些上火,东北比南方干燥,你常年在江南,自然是不适应。”
“那小瑾,你之前一直生活在东北,这大半年都在南边,你是不是,也很不适应啊。”魏十镜一边说,一边用袖子胡乱擦着人中处淌下的鼻血,毕竟是玄武骨,区区鼻血罢了,细微的破裂伤口很快就痊愈了。
敖瑾心里有些乱,她回了万灵洞这么久,从没有哪个姥姥问过她,这些年在外头,是不是很不适应。
敖瑾唇畔动了动,只说:“听照顾江望北的薛姥姥说,这几日,他情况一直时好时坏的,一直在喊海燕秋的名字,他说海燕秋已经被魏家人抓住了,多半是死路一条,魏十镜,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必须得一辈子记得我,我可不大度,不会说让你忘了我之类的话,如果你敢不记得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当然,”敖瑾倾吐叹气,“如果你非要忘了我的话,我死都死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小瑾,你阿娘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随便提‘死’字,很不吉利的。”魏十镜一时间没忍住,手指头下意识地往袖子上擦了擦,擦干了油渍,才轻轻勾上敖瑾的手指,她的手指好凉啊,像是东北寒冬里水滴冻成的冰条子。
“小瑾,”他又说,“你好好活着,将来,我的铺子、田地、宅邸、家产、存款,都是你的。”
“你说得我好像是为了钱才和你在一块儿的。”
“我可没这么想过,”魏十镜摸了摸自己消瘦得快要凹陷的脸颊,“我一直以为,你这样有内涵的女孩子,一定只是贪图我的美貌。”
敖瑾突然蹲低了身子,她和魏十镜平视而语:“魏十镜,你是不是……见过单昆啊。”她又说,“我算了一下,魏家第一代是在明朝中期,第二代是在明末,百晓堂的人说,自打清初万灵洞和努尔哈赤定下约定后,单昆才逐渐销声匿迹,只据守秦岭,鲜少外出,后头几辈的人,没见过他,但是你们前两代的人,应该是见过的,他和我给你看的画像真的一样吗?脸上有个痦子?”
魏十镜不想欺瞒敖瑾,只说:“我的确想起了很多事,但最早最早的事儿,我真的忘了,我的记忆最早只能追溯到我化名岑镜经商攒家底的那几年,至于单昆这人,”他揉了揉太阳穴,“按理来说,我应该是见过的,可我记忆里有很多人的样貌,我不知道谁是谁。”
敖瑾噗嗤一笑,只说:“这个简单,你随我来。”
“去哪儿?”
敖瑾起身,她脚后跟有点没站稳,她扶着墙壁,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回头说:“你还记得你从天池拽下来的那个高个子吗?我让包家四姐妹一天十二时辰轮番审问,他现在已经被问得有些精神崩溃了,咱们一起去看看他。”
“出……出去?”魏十镜指了指外头密密麻麻的绞藤,那藤蔓粗似碗口,最细的,也有筷子那么粗。
敖瑾点头:“有我在,你还怕出不了这绞藤树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