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着月上最后一缕薄云也在慢慢散去,他顾不得其他的,只恨不得直接把敖瑾给拖回去,便想伸手再推,却摸上一个冰凉的物什,像是玉石一样,他睁大了眼,看到这只大鸟在用自己唯一不会炙伤人的鸟喙轻轻地摩擦着他的手心。
下一瞬,这鸟甩尾转身,直接朝着天池扎头潜了下去。
魏十镜抬头,看着天上忽而起了一道光,像是闪电,继而,才听到远处一声巨大的雷鸣。
好险。
魏十镜扭头,冷眼瞅着身后长得一模一样的俩人,问了一句:“你们之中,谁是单昆?”
胖的那个只愣愣地看着魏十镜,吞吞吐吐说出一句:“镜……镜爷,您还没死呢?”
魏十镜抬起手,看着手心被烧灼出的水泡,还有血水慢慢地渗出,他忍着痛,用袖子反复擦拭手心里的脓血,低着头,似在自顾自地嘀咕:“既然都不说,那就一起死吧。”
魏十镜突然拽着这两人的手臂,义无反顾地身子朝后一仰,巨大的惯性让这俩人踉跄了好几步,那高个子的重心不稳,率先被魏十镜给扯了下去,三个人像是两只断了翅膀的鸟,直挺挺地朝着天池下坠去,魏十镜的手掌心痛得他出了一身虚汗,纵是如此,他也没有松开丝毫。
噗通一声落水。
巨大的冲击里把三人直接冲散,魏十镜原本就打算朝着天池一跃,可他趴在雪地里的时候,那无数的回忆涌来,让他明白,他想跳只是他想跳,万灵洞愿不愿意让他进去,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胡春蔓说过,他魏十镜不能再踏入此地半步,除非天池干涸,昆仑倾覆,六月飞雪,黄河断流。
可胡春蔓已经不在了,纵使现在是六月,也刮风下雪,可已经没人能兑现这承诺。
魏十镜只感觉自己身子在慢慢下沉,他在水里尚可以睁开眼,可他一动不动,任凭自己像是一块大石头一样,一路往池底坠去,鲁老三说,这天池最深的地方有几百米,他越坠越深,越深越觉得耳朵痛,脑浆子像是要从鼻腔和耳朵里冒出来似的。
忽而,他似落到一处吐出的池底岩石,他翻了个身,却发现岩石下方还有几十米的深渊和池水。
魏十镜手往下探了一下,却摸到了一个圆润湿滑的东西,手感像是眼珠子。
他往旁边游了十几下,这才敢回头看一眼,方才他落脚的岩石也跟着动了一下,朝着魏十镜这边摆动了几分,而魏十镜刚才摸上的黏滑湿润的东西,正是这东西的眼睛,黑漆漆的,像是墨水珠子一样。
魏十镜又顺着这眼珠子的后头看去,那是一座小山包一样的庞然大物,上头长满了水草,隐约还可以看到交叠纵横的水草根下深褐色的鳞甲。
魏十镜记得,天池底下,是有一只大鳌镇着的,那是敖瑾口中的鳌婆,几十年前,魏十镜和这位鳌婆有过一面之缘,那日,鳌婆是来劝胡春蔓直接杀了他的。
可见这位鳌婆并不待见自己。
魏十镜似乎也终于明白,胡春蔓所说的他再想进万灵洞,只有死路一条的意思。
他进入万灵洞只有跳入天池这一条路,而天池里,有恨他入骨的鳌婆。
魏十镜的突然跌入像是在一方原本平静的水里投入了一颗石子,他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像是一座小山一样的龟甲朝自己缓缓移动,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巨大的铁索撞击,魏十镜潜入池底,看到自火山口深处牵出了一根一人宽的大铁索,一直往上,直接捆住了这只大鳌的后腿,钢圈倒刺入肉,扎得极深,绕着铁索的那一圈皮肉已经开始腐烂,露出白色的肉花。
难怪,魏十镜一直奇怪,长白山天池既有鳌婆镇守,又何须敖瑾如此奔波,现出原形四处抓捕魏家人,原是这大鳌不是镇守在池底,而是被困在了池底,根本出不去?
谁能困住她呢?
魏十镜拼了命地往旁边游,虽这大鳌受铁索束缚,可强龙难压地头蛇,这里是人家的地盘,更何况,魏十镜知道他可不强。
只可惜,他才游了两丈远,身后的大鳌却突然张嘴猛吸水流,巨大的吸力像是一个漩涡吧,把魏十镜硬生生地往后头拽,魏十镜两手空空,没有可攀附的岩壁,也没有可固定的工具,竭尽全力,也还是被水流推着往后。
忽而,似有人抱住了他的两臂,他回头,只看到一团乌黑的头发,又长又密,像是水草一样,这是个女孩子。
魏十镜想张口说话,可下一秒,他的颈部被人狠狠地劈了一掌,他嘴巴一张,咕噜噜只冒出两股水泡,便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