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要上长白,就得找向导,这是魏十镜之前来长白收购人参时留下的血泪教训。
外头说,这长白多巍峨,多神圣,说白了,这么大一条山脉,十六座山峰,若是不认识路的,能进去不一定能出得来,魏十镜当年过来买人参,是在北坡延边一个小村,当时价格其实都谈拢了,只是那当地人兴奋,摇手一指,指着那看似矮矮一圈的小山包说:“魏老板,我带你去看看咱们种人参的地方?”
魏十镜也很兴奋,一点头,答应了。
尔后上了山,他就后悔了。
望山跑死马的道理,他早就明白,怎么还这么糊涂呢,看着矮矮的一圈,实则有一千多米高,进了林子,那每棵树,每个石头,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人参是看到了,可下去的时候,魏十镜已经没力气了,人家走在前头给他带路,一边走一边夸自家人参:“魏老板,你看到了吧,咱家的人生好得很,五年的、十年的、二十五年的,和别家比,那都是又大又好,我们这自己种的和外头用料子染的不同吧,我们这根根,闻起来是有香味的。”
这说完,一回头,魏十镜不见了,更是不知道自己把魏老板给落在哪儿了。
入了夜,白天看起来再风光明媚的森林,都会让人觉得阴森可怕。
在森林里过的那一.夜,是魏十镜这辈子都忘不了的。
这次这个向导,听说魏十镜是几年前过来买过人参的老板,顿时开心得不行,恨不得把价格抬到天上去,反正人家有钱啊,怕什么。
“换一个向导吧。”魏十镜对着陈三洞说,“这么多还嫌少,看来是没诚意做这档生意了。”
陈三洞点点头,一把拽回了这精瘦汉子里手中的钱袋子。
这汉子两手一下空了,怅然若失,止不住耸肩冷笑了一声:“行吧,你们自己不拿自己命当回事,我能说啥,今年带上山的都是这个价,这山上出了异象,除开我这种胆子大的,谁敢上去?”
“什么异象?”
这汉子扭头,还挺傲气,大拇指撅着往山尖上一怼:“长白十月下雪,一月封山,这是常态,可今年不同往年,六月份,山上就下雪了。”
陈四淦听了大惊:“六月飞雪啊。”
魏十镜听了,只觉得这更要上去了,怕是敖瑾出了事。
“行吧。”魏十镜心里虽然紧张,可嘴上却说得很是随意,“既然出了异象,那我们也不用上去了,这肯定是你们山脚下的人作恶多端,老天爷在提醒你们呢,我们要真上去了,还招惹了天神怪罪。”
砍价谈生意这种事,谁能比得过魏十镜啊,一句话,就说得那向导着了急,连忙拦住已经转身走了三四步的魏十镜,他一把握住陈三洞手里的钱袋子,连连点头:“带!我带!咱什么时候出发?”
既是要上山,而且长白还破天荒地六月份下起了雪来,一行四人必然是要多准备一些。
这精瘦的汉子姓鲁,家里排老三,是镇子上有名的单身汉,三十有五,算上在娘胎里的时间,足足单身三十六年,就因这鲁老三喜欢往山上跑,还美其名曰,山里有神仙,要去拜师学艺,混沌了几十年,家里地不管,粮不收,父母也不孝顺。
没想到,倒是因为喜欢往山上跑,还能赚笔丰厚的向导费。
鲁老三拿了钱,便上了心,瞅了一眼魏十镜等人的装扮,连连摇头,说这短衫子不行,得带个袖笼子,这山上有锯齿草,知道什么叫锯齿草吗?就是那叶子硬邦邦的,和锯木头的锯子一样,一拉一个口子。
又说这山上既然下雪了,那必然是很冷的,得带套厚衣服上去,毛皮大衣那种的不行,就好看罢了,保暖的,还是得要不灌风的厚袄子,那种带绒的毛皮鞋更不行了,往草鞋里塞点稻草,保暖还防滑。
这话说得,陈三洞和陈四淦都听不下去了,俩人窃窃私语,说这鲁老三就是标准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自己没见过那些好物件,便说那些不顶用。
可现下山下酷暑,也无处买那些厚实的毛皮鞋和大衣,只能就近去人家老乡家里买,买来的,还真是鲁老三说的厚袄子和草鞋,最好的一个,是补了补丁的布鞋,二陈兄弟自觉把这布鞋给了魏十镜穿,鲁老三又教魏十镜三人怎么塞稻草,一边塞一边说:“可是说好了,我送你们上山,但不送你们上天池。”
魏十镜手一顿。
鲁老三怕丢了这桩生意,立刻又说:“可不是我不想啊,是从这西边上去的话,得经过老虎背,那地方就这么窄一条道,”鲁老三用两掌比了一只脚的距离,还不停地往里头缩,“瞅瞅,就这么窄,两边都是悬崖,若是没下雪还好,这下了雪,四处都是一片白,我们都喊冬天里的老虎背叫白老虎,就是说它吃人厉害嗖,一脚踩空了雪,直接滚下去,我劝你们,巴望几眼也就得了,这六月飞雪,本就奇特,没人敢往山上跑的。”
陈三洞还想理论,魏十镜倒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你能送到哪里就送到哪里,之后的路,你和我详细说,一个拐,一棵树,一块石头,你都和我说清楚了,这钱,你就还是拿得的。”魏十镜说完,又看着二陈兄弟,“你俩到时候就在老虎背下等我,我自己上去就行。”
陈三洞陈四淦纷纷摇头,魏十镜又劝:“我若能下来,得有人接应,你们若是不在那儿等我,我死了,都没人给我收尸,”他语气很是坚定,“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酒棠小报记者:魏老板魏老板,请问你对这次六月下雪有什么看法呢?
魏十镜:没什么看法。
酒棠小报记者:那你觉得下雪的原因是什么呢?
魏十镜:作者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