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柳姨妈,虽不及阿娘胡春蔓美得严丝合缝,一毫不差,可也算是万灵洞有名的大美女,和阿娘胡春蔓一样,肤白纤腰,标准的瓜子脸,标准的杏仁眼。
起先敖瑾还问过胡春蔓,说柳姨妈和她是亲姐妹,为什么一个姓胡,一个姓柳,阿娘只说,她们二人并非亲生姐妹,只是情胜亲生。
敖瑾又问了,说既然不是亲生的,为何长得如此相似,有时候看着背影,都认不出来,好几次夜里柳姨妈过来给她念故事,出声之前,敖瑾总把那影子认成是胡春蔓的。
胡春蔓听了只是一惊,像是听到什么稀奇事一样,愣了半晌才问:“你姨妈,夜里来给你念故事?”胡春蔓当时的语气有些不稳当,“什么故事?”
敖瑾挠头,只觉得甚是奇怪,自己竟然想不起来柳锦绣当时给她说的故事了,只记得自己听得入迷了,想必是那故事情节引人入胜,让人身临其境,可到底是什么故事呢?
柳锦绣再次掩下头顶上的帽子,她要遮住脸上这份千疮百孔:“我怎么变成了这样?这不是,得多亏了你吗?你带江家人毁了刘天珠的红窟,让我无肉可用,我只能被迫来长白山下自己用诞新术捏造身躯,你还问我怎么变成了这样?小少主,你好虚伪啊。”
敖瑾有些接受不了,她脑海里全是那日在二楼听到的“哄骗小少主交出尾巴”云云的话。
她一下子全都明白了,而明白的那一瞬间,她浑身像是被雷劈中一样难受,不对,被三十九道雷连劈三十九下的时候,她都没有这般难受。
她的心在痛,浑身都在痛,她恶狠狠地看着眼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柳锦绣,她想要立刻杀了柳锦绣泄愤,却又忍住,还有许多事没有弄明白,她还得忍着。
敖瑾理顺了气息:“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对吧。”
柳锦绣低着头,宽大的帽檐遮住她半个身子,她双肩在耸,在笑,笑得很邪佞:“多开始?啊?你说说。”
“从我一出生,你就恨上了我,对吧。”敖瑾眼眶瞬间红了,“我不希望我活在这世上,可阿娘和鳌婆看我看得紧,小时候,你骗我入绞藤树林,就是想杀了我,对吧。”
敖瑾慢慢蹲下身:“阿娘让你管我读书,可十五岁之前,你从不让我看万灵洞的史书和典籍,也不让我碰术法,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愚钝,开智晚,原来,是你故意的,我就很好奇,阿娘就没对你起疑心吗?你是怎么瞒过我阿娘的?”
柳锦绣咯咯笑了几声:“我和她说,你不识字,怎么教都教不会,她便说她要亲自教你,然后,我就随便使了些小手段,让西南滇池那边出了点事儿,她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空教你,就算累瘫了回来还想教你,我劝几句,她也就去休息了,毕竟你刚出生的时候,长白山并不安宁,她在大事上能顾着你,认字这种小事,她都是一并交给我的。”
“那是她信你,我也信你。”
柳锦绣昂头:“若不是那个叫岑镜的突然出现,手把手,耐着性子教你这个傻子认字写字,你能启蒙?”柳锦绣大喘了几口气,“她是洞主,我是少主,按理来说,她死了,洞主的位置就是我的,可是为什么,偏偏出现了你?小少主?真可笑,你这个小字,可是大了去了,我鼬鼠一族虽然低劣,可也算是为万灵洞忙里忙外了这么些年,因为我不是神兽出身,便弃了我这颗子,公平吗?”
“原来,你想要的是洞主的位置。”敖瑾豁然懂了,柳锦绣在万灵洞里对自己的吹捧也好,表示自己不喜洞主之位也好,都是装出来的。
“也不是。”柳锦绣伸出只剩下两节骨节的手指,慢慢拭过额头的汗珠,“洞主的位置,我是真的不在乎,我只是想毁了她在乎的罢了,她在乎这洞主宝座上的荣耀,我就想夺过来,她在乎你这么个小少主,那我也不能让你好端端地活着,你若非要问为什么,好啊,我也顺便揭开你口中那位阿娘伪善的脸皮,让你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我和她原本是一同修行的,可她出生就自带九尾,那叫什么,祥瑞对吧,她修行一年,抵得上我十年,百年,久而久之,她的人形愈发曼妙好看,而我,刚修成的人形,就和现在你看到的没什么两样,满脸疮痍,我的脸,就像是一个坑。”
“那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柳锦绣说到此处突然不说了,她呐呐张嘴,可从嘴里却没蹦出一点声音。
“然后呢?”敖瑾声音冷冷的,她没有太多耐心一直听故事了。
“爱而不得。”柳锦绣倏尔也不多说了,“再多的爱情故事,都终结于这四个字,你满意了?爱而不得。”
“那个人,喜欢我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