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大概的,我也了解了。”金家媳妇昂头看着天色也不早了,算计着也该回去了。
俩人是在屋前大树下说的话,那屋子里还放着讨伐刘天珠的宣传单呢,敖瑾可不敢把她放进去了。
“至于你问的昨日那伙来闹事的人啊,你不必害怕,更不必记挂在心上,这伙人,之前也来过一次,都是生面孔,听着有山东口音,看着来势汹汹,可红窟里溶洞四通八达,蛛网一样,仙姑往里头一躲,谁也找不到她,而且啊,只有仙姑知道这溶洞里该怎么拐怎么走,其他人进去了,就等着饿死在里头吧。”
金家媳妇搓了搓手,又说:“只是妹子,你的这个事难办呐,你这男人下落不明,你就找了新的,咱可不能学了城里的歪风邪气,前阵子,镇上有个年轻的,说要和丈夫离婚,哎哟喂,吓死个人啊,不要面子的?读了两年洋书,脑子都读坏了,我劝你,还是耐心等等,下午随我去一趟仙姑那儿,如果仙姑说你家男人死了,我就帮你到处说去。”
金家媳妇一边说,一边默默把敖瑾给她的一袋银元子往怀里揣:“如果没死的话,就让仙姑问问在哪儿,反正你新找的男人有钱嘛,什么事是钱不能打发的?给他一艘新渔船,再给他置办个新屋子,他肯定能放你走。”
敖瑾听着耳朵痛,脑仁也痛,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地低头揩着眼泪,可她哭不出来啊,真是哭不出来,就只用帕子飞快地在脸上擦拭,像是泪流满面。
敖瑾一边听一边点头:“知道了。”
金家媳妇突然又问:“诶,你从哪里找来的大款?我娘家有个侄女,和你年纪一般大,生得虽然不如你好看吧,可好歹是个黄花闺女,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有钱人都是扎堆的,不如,你顺道问问你新男人,有没有认识的,年纪大些也没关系,但也不要太大了。”
敖瑾当时原本就说的胡话,想着这事儿会尽快办了,也没想着撒多么周密的谎,随口就说魏十镜是自己新找的男人,自己能拿出那么多钱来找丈夫的下落,也是靠着这新男人的大手笔,想着,这人是死是活,总得有个说法,她才好改嫁。
丈夫下落不明,妻子就出.轨傍大款了,这怎么想怎么不厚道,可金家媳妇一听,倒是站在了敖瑾这边,话里话外都是替敖瑾打算的,敖瑾这下明白了,原是她也想来分一杯羹。
估摸着自己和这金家的媳妇也不会有后续,敖瑾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金家媳妇这才是开心了,眉开眼笑地对敖瑾说:“那就这样定了,快中午了,我也得回去做饭了,下午三点,你自己来岭东,我带你去找仙姑,诶,对了,金疮药多带些,得割肉哩。”
***
送走了金家媳妇,敖瑾眯着眼回了屋子,她困得发慌,还没睡饱,本想着摸到床上在再小憩一会儿,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奶香奶香的味道。
“核桃酪?”敖瑾瞧着桌上那碗奶白奶白还冒着热气的乳酪,凑近了闻了一下,真香啊。
“你从哪儿买的?”敖瑾托腮,看着坐在对面看账本的魏十镜。
“买的?”魏十镜拇指食指一搓,慢悠悠地翻开一页,抬眸,“你野男人我做的,亲手做的。”
“你现在很可以嘛魏十镜,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成了大厨了。”敖瑾咽了咽口水,指了指,“那个……我能吃吗?”
魏十镜头也没抬,似要埋进账本里去一般,只闷声“嗯”了一下,立刻就听到敖瑾握着瓷勺子挖乳酪吃的动静,哐当哐当,好不热闹。
“我说,”魏十镜抬眸,“你倒是慢些吃。”他慢慢靠上枕头,这屋子太小,没有书屋,日常他也只能卧在床上看账本。
敖瑾没吃早饭,也是饿极了,吧嗒吧嗒吃完一碗,又问:“还有吗?”
魏十镜掀开薄被子下床:“我去给你热。”
烧火劈柴还是得靠魏涟,但敖瑾爱吃的核桃乳酪,魏十镜算是轻车熟路了,敖瑾喜欢奶味儿,魏十镜还专门改良了配方,奶味比之前的更加浓郁芬芳。
魏十镜端了一碗刚热好的,才给敖瑾搁桌面上,就问:“你下午还真要再去红窟一趟?去割肉?”
敖瑾用瓷勺子挖了一大勺:“去是要去的,肉我是不割的。”
“你不觉得太蹊跷了吗?”
“怎么蹊跷了?”
“昨夜突然出现在红窟的人是谁?江家人吗?听着之前打听得来的,之前也有人去红窟闹过事,可都无功而返,如果那金家婆娘说的是真的,都是生面孔的山东人,那就极有可能是江家人了,可你想,这刘天珠能从江望北手里逃过两次,不简单。”
“是不简单。”敖瑾点点头,“可不简单我也还是要去啊,我若不去,什么都探不到。”
“可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坏的情况就是……他们其实等着你去呢?”
敖瑾已然吃完了大半碗的核桃乳酪,她搁下勺子,仔细想了想,才答:“你说的这个思路,我也想过,可到底是谁要抓我呢?如果是江家,他们大可以在湘西的时候就动手了,除开江家,就是海家,海燕秋是想要杀了我的人,可她头顶上还有江望北呢,除非她单独行动,可我瞧着,江家把海家钳制得死死的,像是拿捏了海家什么把柄似的,海家人窝里斗的时候横,面对江家人,他们都老实得不行,所以,海燕秋也被我排除了。”
敖瑾用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弹嫩爽滑的乳酪:“其实,我一直比较担心的是一支一直没有露面的力量,一支扎根在秦岭的一群人,听海燕秋在黑石寨水牢里的说法,江、海两家都是从秦岭逃出来的人,谭玉玲和伍石瑛也影影绰绰告诉过我,这天下间,能洗血头玉的只有三个人,除开万灵洞的两位,还有一个,在秦岭,可我一直不知道秦岭到底代表的是什么?真的只是单纯的一个地名?还是某个家族姓氏,亦或者,是一个组织的名字?”
“秦……秦岭?秦岭渭水的那个秦岭?”魏十镜声音有些虚,脑子里只盘旋着在乌山县时柳锦绣对他说的那番话。
——“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哪条船?”
——“那自然……是秦岭魏家这条大船了。”
“不然能是哪个秦岭?”敖瑾觉得魏十镜的状态有些奇怪,像是失了魂魄一样。
“我同你一起去吧。”魏十镜忽而说,“总之今日那金家婆娘也见了我,有了说辞,去一趟虽然招惹些闲话,可你我也都不是在意名声的人,不然,你怎么说我是野男人说得这么溜呢?”
他在笑,又在笑,敖瑾就不喜欢他这样宠溺又专注地看着自己笑的样子,看得自己脸都红了。
两团火烧云挂脸上,敖瑾一时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魏十镜慢慢冷静下来,柳锦绣这人,也算是神出鬼没的,魏十镜和敖瑾在凉亭里见完面的第二天,水谢街小洋楼一楼的人就空了,县长家里派了人来寻过好几次,甚至连魏十镜的房门都敲开过三四次,只想问一下,作为二楼的住户,到底知不知道这一楼的人去了哪里。
魏十镜是真不知道,他也在疑惑,作为敖瑾的姨妈,这柳锦绣来了乌山县不找敖瑾也就罢了,见了敖瑾一面之后又立刻走,尤为奇怪。
南下的这一路,魏十镜倒是问过敖瑾,敖瑾只说,她姨妈受了重伤,本是要去江西三清山无名道观的,阴差阳错才来了乌山县,更好遇到鼠疫封县,走不了,才留下的,现在情况稍微好转,她自然是抓紧离开了。
魏十镜又问,这受的是什么伤,怎么看起来一点事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