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长灯,被烧死的洛长灯,魏十镜曾经最信赖的一个柜头,他已经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敖瑾已经在卧室里休息了,魏十镜说,待会儿就给她泡牛奶燕麦当宵夜喝,她很乖,很安静,一直在卧室里没出来。
魏十镜看了一眼钟,快九点了。
“没听长灯提起过,”魏十镜偏头看着眼前的洛长明,伸手朝着旁边的空沙发一指,“坐下说话。”
这是要长谈的意思了,洛长明慢慢坐下,他含笑:“小时候,俩人在家里关系也不好,他不大喜欢我这个哥哥,我也是今年才接手魏老板在武汉的这间饭馆的,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在西安,如果知道,可能会在他死前去一趟,爹妈都没了,兄弟俩怎么着,也不能当陌路人吧,爹妈黄泉之下,得多伤心。”
洛长明悠悠地叹了口气:“就是遗憾,我知道他死讯的时候,太晚了,头七都没赶上。”
魏十镜“哦”了一声,语重心长:“难怪,看你和洛长灯,是有些像,之前没觉得,你一说吧,这鼻子和眼睛,还有这下巴,都像。”
“哦,对了。”洛长明主动问,“我之前听说魏老板在百晓堂发过一个帖子,说烧了西安吉祥当铺的,是个女的,名字百晓堂没透露,只是这人,魏老板可找到了?”
“那是误会。”魏十镜得替敖瑾澄清这件事儿,他揣度再三,还是问了句,“你真觉得,洛长灯死了?”
“不然呢?“
“尸骨都没找到。”
“铺子都烧成灰了,尸骨也跟着风散了吧。”
“他住二楼,二楼卧室里一个木匣子都可以保存下来,他为何连骨头都没有了?”
“什么木匣子?”
“哦,他的一件遗物。”
“那未必是在火场里保存下来的。”
“怎么说?”
“可能是被人提前带了出来。”
魏十镜身体往一躺,任凭自己的后背慢慢陷入布艺沙发里,他朝着洛长灯歪了歪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那东西,一定是被人提前带了出来,你觉得,带这木匣子出来的人,看没看过里面的东西?”
洛长明一愣,他心里开始发虚,魏十镜这话问得很有针对性,亲兄弟,一个在西安,一个在武汉,说近也不近,可亲兄弟当真这么多年不联系?不找找?况且,洛长灯因为替魏十镜打理典当行诸多事宜,名气可是大得很的,他洛长明真的不知道吗?
疑点太多,魏十镜不是没有心的人,感动之余,也总是忍不住去理一理这其中的蹊跷和逻辑,这一理,就觉得洛长明此刻向自己表明身份,尤为蹊跷,昨日吃饭的时候不说,昨晚查人的时候不说,偏生是今日,刚好在魏十镜急需能人帮自己打理诸多事宜的时候,洛长明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洛长明答完,又起身:“不早了,我还得赶回武昌去,院子就在南边,先生什么时候搬,随时通知我,我派人来帮忙,现下……就不叨扰先生了。”
魏十镜抬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送走了洛长明,魏十镜该给敖瑾煮燕麦牛奶了,魏涟说了,瑾姐喜欢吃软软的,糯糯的,入口即化的那种,这就得把燕麦放在热牛奶里反复搅拌,搅拌多久呢,魏涟也没个准头,反正瑾姐说可以了,他就不搅了。
厨房和澡房都是一层楼通用的,在走廊的尽头,人多的时候还得轮着用。
魏十镜寻摸着,既然新院子都备好了,明早就找机会搬了吧,省得敖瑾进进出出,还得看邻居奇怪的脸色,况且,两间屋子住三个人,的确是不方便。
不过现下这顿宵夜,他还是得亲自解决的,魏十镜之前没干过活,热个牛奶的功夫,旁边一位大姐都炒了三四个下酒菜了,人家走的时候,还看了魏十镜一眼,鼓励他:“斯斯文文的,没干过活吧。”
魏十镜点点头:“嗯。”
大姐很热心:“哟,牛奶呀,好东西,给家里女人补的?”
家里女人?这个称呼让魏十镜有些为难。
大姐又说:“我看到过的,你家秀秀气气的那个夫人,很漂亮的。”
魏十镜脸红了:“是……是吗?”
“哎呀,小夫妻害臊了还。”大姐端着木托盘,忍不住笑,“我和你讲哦,你不要信什么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我们武汉滴很热情很友好的,你等下哈。”
大姐端着托盘噔噔地跑了出去,魏十镜刚把牛奶热好倒出来,大姐又来了,她手里抱着两扎点心。
“鲜花饼。”大姐把点心递给魏十镜,“你家夫人喜欢吃的。”
魏十镜不知该收不该收,只是好奇,他怎么都不知道敖瑾喜欢吃鲜花饼?
大姐说:“昨天晚上,我听到你家夫人边洗澡边唱歌的,唱得还挺好听的,唱的是《送情郎》吧,不过大晚上的,唱歌总是不好的,我想着去澡房提醒她一下,她刚好就洗完出来了,我一说,她就道歉了,态度特别好,不过她好像饿了,我都听到她肚子叫了,就给她拿了家里的鲜花饼吃,她可喜欢吃了,还说最喜欢里面的玫瑰味了。”
大姐把东西往魏十镜手里一塞:“拿去,我姐姐嫁到云南去了,一过年就给我寄好多咧。”
魏十镜连连道谢,他揣着鲜花饼,心里却反复思量,他记得,敖瑾是不大会唱歌的,她说过,自己唱歌很难听,而且,只会唱一首家乡的歌,《送情郎》这首歌,魏十镜也想让敖瑾唱,可当时她是尤其拒绝的。
她爱吃肉,爱吃辣的,但不喜欢吃甜的,看到黄百贯用虾球沾蜂蜜的时候,敖瑾的脸色都不好了,怎么会喜欢吃鲜花饼?
魏十镜抱着鲜花饼回了屋子,取了罐子里的燕麦开始搅,敖瑾出来了,她捂着肚子,朝着沙发上的魏十镜可怜兮兮地喊:“我饿了。”
魏十镜指了指茶几上的鲜花饼:\"要不要先吃点饼?“
“甜的咸的?”
“甜的。“
敖瑾摇摇头:“那我不爱吃。“
又不爱吃了?
魏十镜安慰自己,可能昨晚敖瑾只是为了客气客气吧。
敖瑾就坐在魏十镜旁边,看着他搅,她眼神很专注,看着茶缸里愈发浓郁的燕麦牛奶,口水都快下来了,魏十镜觉得她这副样子也挺可爱的,甚至觉得,如果敖瑾一直都好不起来,一辈子都这样,也挺好的,至少她再也不会不辞而别了,她会紧紧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