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百贯压低了声音，像是故意躲着身后帷幕里的人，他对着魏十镜：“买完了合适的东西，就尽快离开上海，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大家都不想出事。”
魏十镜懂了，黄百贯这是在驱他走了。
这还算好的，以利益诱.惑，若是哪日以武力威逼，魏十镜也是没辙的。
魏十镜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他左手一直拽着敖瑾的右手腕，他把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搁在桌面上，像是在炫耀：“我什么时候离开，那得看我家小瑾的意思了。”
敖瑾听了，手指故意一弯，那长指甲对着魏十镜的虎口狠狠地扎了一下，这是一种无声的报复，魏十镜耳根子一下就红了，他的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
琵琶声停了，敖瑾眼瞧着那帷幕突然动了一下，里头的人站起了身，作势要撩开帘子出来。
敖瑾也跟着起身，魏十镜的手依旧拽着她，魏十镜的左胳膊被敖瑾一下拽得老高，模样有些狼狈。
敖瑾对着黄百贯：“若是没其他事，我们便先回去了，风月阁的人还不知道我们来见了黄先生，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先生过去，晓得我们私下见了面，难免是要说道的，您知道的，我这人脸皮子薄，藏不住话，先生在这儿本就是图个清静，万一我们在这儿待久了，他们起了疑……。”
敖瑾话多，黄百贯最不喜欢话多的人了，他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敖瑾右手用力，捏紧了魏十镜的手，几乎是把他给拖了出来，楼梯口，敖瑾又突然停下，魏十镜趔趄几步险些没站得住，这姑娘，今日怎么一惊一乍的。
谭玉玲果然是撩开帘子出来了，她看着空荡荡的坐席，又看着黄百贯已经吃了半盘的炸虾球，声音些许怨念：“走了？”
黄百贯“嗯”了一声。
敖瑾听了这声儿，朝着魏十镜努嘴，示意，咱们慢点走，边走边听。
楼上。
谭玉玲似乎有些不开心了，她把披肩搂紧了，两条细长的白腿往小煤炉旁边凑了凑，左脸微微侧过去，看也不看黄百贯。
“还说，给我引荐魏老板呢，说好的，让我在帷幕里弹琵琶，等你们谈完了事儿，便让我出来，如今倒是好，若非我自己主动出来，我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呢。”
“你看到了？”
“看到了，”谭玉玲像是故意在气黄百贯，“就看到个背影，那左手还牵着他那小娘子的手，撒都不撒开，我连魏老板一个侧面都没见到，连那小娘子的身形都没见到，这便是您说的引荐了？”
黄百贯解释：“是他们自己要走的。”他又说，“怎么？你还想见那位小夫人？你看你自己就行了，她能穿得下你定制的旗袍，和你一个身段。”
“呵，”谭玉玲冷嗤了一声，她鲜少对着黄百贯摆脸色，这倒是……第一次。
她语气愈发不好了：“先生别是吃醋了”
“先生是要面子的人，所以你从未明着拦我去和其他男人交往，因为你怕，有些话你一旦说出口，便是丢了自己那副清高的架子，我对魏十镜越是稀罕，您就越是不高兴，对吧。”
黄百贯强撑着摇头：“哪有。”
“您说，要替我引荐，结果呢，您是故意请了他们小夫妻一起过来，故意挑.逗得他们两人在您面前秀恩爱，就是想让我看看，人家感情好着呢，我插不进去。”
“黄先生，您真以为，我的手段只在于弹弹琵琶卖卖笑吗？有女人的男人，我又不是没拿下过，您家里，不就有好几房姨太太了吗？”
谭玉玲这心里是真不痛快了，好看的男人对她来说，就像是治愈苦难的良药，她受伤的这几天，许久没开荤，浑身难受，好不容易选中了一个魏十镜，却又被黄百贯故意“赶走”，她如何能痛快？
这话激得黄百贯心中怒火顿起，他压低了嗓门，却又声如雷霆：“谭玉玲，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喊了她的全名，还说了狠话，任何人遇此场景，都会乖巧安分些。
可谭玉玲没有，她胳膊肘撑着桌沿站起身来，上半身低俯，有点遇强则强的味道：“还有，我受伤的事，已经说过了，不必追查，您一直在追问那小魏夫人的身手，是查出了什么，想要试探，对吧。”
黄百贯咬牙：“你受伤那段时间，只有这位魏夫人，出现在你家附近。”
“我家附近？”
“是。”
“又不是我家。”谭玉玲笑了，“行吧，你爱查就查，您是谁啊，大上海的佛爷，商户心里头的老菩萨，您一个不痛快，杀了那小魏夫人都做得出来，我何必自讨没趣儿。”
谭玉玲直起身子，撩起白色的披肩：“当然，您杀了她最好，这样魏十镜身边就没女人了。”
谭玉玲动了气，觉得后背的伤口有些开裂，连带着唇珠都变得虚白，她迈着长腿走到楼梯口，回头嫣然一笑：“要真是杀了那小魏夫人，记得立刻告诉我一声，我当晚就去收了魏十镜，男人嘛，悲痛的时候，总是需要找一些刺激和宣泄的，咱俩，不就是这么勾搭上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谭玉玲总是想说一些写了会被锁章的，都被我正直地一一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