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镜以为,敖瑾说的“马上回来”虽然不是真的马上回来,但也不至于走那么久。
这姑娘做事,总是让人始料未及,直到宴席都快结束,敖瑾都没出现。
魏十镜中途也出去了一趟,特意找了在后院等着的魏涟,让他回家去寻一寻,再到附近去寻一寻,有了消息,立刻告诉他。
宴席过半的时候,魏涟喘着气大汗淋漓地回来了,说是附近没看到瑾姐,听了魏十镜的,他也没敢问蒋家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家里也没有,问了街坊邻居,都说没看到瑾姐回来。
魏十镜头都大了。
魏涟安慰他:“镜爷,瑾姐看着挺有主意的,应该出不了事儿,您就别担心了。”
魏十镜喉咙像哽了块东西似的,他咬着牙说:“我是担心她出事儿吗?我是怕她给我惹麻烦,一天天的,神出鬼没。”
魏十镜这一趟宴席,收了不少名帖,也有各大宴席和拍卖的邀请帖,不过他都只匆匆扫过,没放在心上,左手边卡座那位姓贾的公子,似乎也是这场宴席里的香饽饽,过来朝着他敬酒问好的人络绎不绝,就连蒋松鳞都带着家眷过来了。
当然,蒋松鳞也对魏十镜嘘寒问暖了一番,尤其强调:“魏老板,十天后的拍卖,您可是务必要来啊。”
魏十镜脸上堆着笑,嘴上应和着:“自然,我最喜欢参加这种公平公正公开的拍卖了,不似旁的,总是喜欢暗箱操作,掺点儿水分在里头,你说这种钱花得,有什么意思?”
蒋松鳞听了就哈哈大笑,他右手夹着一根意大利进口的雪茄,他一边朝着桌上的五彩琉璃烟灰缸抖着烟灰,一边拍着魏十镜的肩头:“我就喜欢魏老板这脾气,直进直出,不兜圈子。”
蒋松鳞说着说着又故意压低了几分声音,眼神朝着魏十镜周边卡座各看了一眼:“我今日给魏老板安排的位置,魏老板可还满意?您这左手边,是嘉兴陆家背后的大东家,鲜少出面,也鲜少有人知道,您这右手边,可是大上海青帮的黄先生,您若是要合作,这二人,阔绰豪气,家大业大。”
蒋松鳞恨不得把脸贴到魏十镜的脸上了,魏十镜当时只想着敖瑾到底去了哪里,没放在心上,这听到一句这“嘉兴陆家背后的大东家”,来了兴趣,他朝着左边看了一眼,问蒋松鳞:“这人,姓什么?叫什么?”
陆家背后的大东家,多半,是姓陆吧。
没料到,蒋松鳞手指自空中画了几笔,介绍说:“西贝贾,非衣裴,姓贾名裴。”
陆家背后的大东家,姓贾?
魏十镜哼了一声,开始喝香槟酒:“这是化名吧。”他抬眼看着蒋松鳞,“我也用过,懂得很,这贾老板很谦虚啊,贾裴,假赔,不就是想真赚吗?”
魏十镜坐不住了,眼瞧着宴席也开始有人离席了,他起身朝着蒋松鳞告辞:“我家夫人身体抱恙,早早回去了,我心里放心不下,先走了,改日再聚。”
***
魏十镜从范园坐车离开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到家的时候,远处的钟楼刚好敲了十二下,一声声,一阵阵,敲得魏十镜心里头愈发不安稳了。
敖瑾没有他这屋子里的钥匙,他特意让魏涟回家的时候,把门虚掩着,说丢了东西不怕,就怕敖瑾如果想回来了,开不开门,在外头冻着了。
魏涟说:“镜爷真是爱惜瑾姐。”
魏十镜听了皱眉:“我是爱惜她吗?我是爱惜我这门,你又不是不晓得,她力气多大,进不来,一脚踹,我这实心木门可是从法国定制的,坏了她赔?”
推门的时候,魏十镜原本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院子里黑黢黢的,这几天升温了,屋檐上积的雪开始融化,雪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淌,魏涟拿了盆和桶在檐下接着,一进院子,只听到那叮咚叮咚的滴水声。
那盆和桶都接满了,敖瑾也没回来。
魏涟小心翼翼地问:“镜爷,要等吗?”
魏十镜团着手,想了许久,突然快步往自己房间里走,摆手朝着魏涟:“我等她做什么?你也别等了,去睡吧,给这流氓留个门就行。”
一个大姑娘,穿着那样性.感的旗袍,披着雪白的大衣,能去哪儿?她到底能去哪儿?
还有谭玉玲,和姚金桃长得一模一样的事儿,怎么解释?
魏十镜想不通了,他一想不通,就睡不着了。
月色阑珊,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推门的声响。
魏十镜睁大了眼,四周黑漆漆的,那推门声,十分刺耳朵。
魏十镜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披了件大衣一裹,就趿着拖鞋走到卧室门口。
有人上楼的声音。
很轻,很柔,还有些不稳当。
魏十镜推开门,把手里的手电筒啪嗒点亮,眼瞧着那身形就往敖瑾房门口窜,魏十镜一下拽住这人的大衣袖子,胳膊肘一抬,手电筒的光正对着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