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十镜也不管,只催促:“捡那种蛋壳缝多的,入味儿。”
敖瑾跟在魏十镜的旁边,正抖落着自己斗篷上的雪花。
魏十镜递给她一个卤蛋:“小瑾,你要多吃蛋,以形补形。”
敖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两颊也跟着气鼓鼓的,不过这卤蛋可真香啊,她还没吃早饭呢。
敖瑾一把接过来:“回去再收拾你。”
陆源从楼梯口下来了,看到果然是魏十镜来了,拱手一请:“魏老板,我家老爷,在楼上等着呢。”
二楼没人,只有一间靠窗的桌子上搁了一个铜火锅,和那日在清风馆见到的无甚差别,只是这桌上,摆满了羊肉,全是羊肉,连个素菜都没有。
敖瑾不喜欢这膻味,魏十镜看了一眼,只把自己手里的卤蛋也给了她:“你闻这个,这个香。”魏十镜抬头,迈着步子朝着陆中堂,像是说给敖瑾听的,又像是说给陆中堂听的:“小姑娘就得多吃些香喷喷的,这做事儿不干净的,才喜欢吃这种带骚味儿的。”
陆中堂没动,他靠着椅背,直勾勾地看着走过来的魏十镜,后背像是固定在了椅背上,只伸手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魏老板,坐。”
魏十镜屁.股还没挨着凳子,陆中堂便又说:“魏老板说得对啊,手脚不干净的人,得多吃羊肉,今日这一桌,便是为魏老板量身定做。”
“好笑了。”魏十镜笑中带了几分戏谑,“这买了七间银楼的人,又不是我。”
陆中堂:“不是你吗?”
陆中堂身子往前倾了倾,他瞪着眼,魏十镜几乎可以看到他眼球上像是蛛网一样的血丝,陆中堂的眼睛像是染了一圈朱砂红,他咧开嘴,声音像是雷鸣:“昨日,陆家中午买了银楼,下午去收了严家的港口,晚上港口便出事了,纤夫和包工头说,有人告诉他们,陆家是用非法手段吞了严家的港口和漕运,那些工人,陆家也会一个不留。”
“那些人,都是给严家干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不说对严家有多深的感情吧,可我陆中堂做了这么久的生意,难道不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陆家从未有过要换掉严家漕运核心人物的想法,就算是要换,也不会这般火急火燎的换,那消息是假的,可你魏老板在中间玩的一手挑拨离间计,是真的。”
“有证据吗?”魏十镜看着陆中堂笑。
陆中堂伸手,朝着陆源,话却是对着魏十镜说的:“要证据是吧,好,我给你。”
陆源从旁边的桌子上递给陆中堂一沓厚厚的簿子,魏十镜瞟了一眼,却毫不慌张,倒是敖瑾,吃完了一个卤蛋,还是觉得这膻味太重了,她扯了扯魏十镜的袖子,眼巴巴地问:“我还能再去买两个吗?”
魏十镜丢了一钱袋子给敖瑾:“想买多少买多少,去吧。”
敖瑾才是起身,便听到陆中堂把那簿子往魏十镜身上一甩,魏十镜张手一接,却没看,只搁在桌子上,反问陆中堂:“我不识字,陆老板直说。”
陆中堂点点头:“好,很好,我也不说你在严家港口挑事儿了,反正你也不认啊,总之,昨晚港口出了些事儿,陆家还得用一大笔银子善后,可等我回来,查清这七间银楼的底细的时候,魏老板,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陆中堂起身,咬牙切齿:“这七间银楼在三年前都归属于一个人,三年后,却突然都改名换姓,可底子里的大股东,还是那个人,好巧不巧,我也顺手查了查魏老板您手下的那间陈记银楼,居然也和那七间银楼一样,三年前才改了头脸,什么陈记、赵记、李记,原来背后的大老板都是一个人啊。”
陆中堂的眼珠子几乎快要爆裂出来:“这个人的名字,魏老板,您不会不熟悉吧。”陆中堂语气轻轻的,慢慢说出这个人的名字,“岑镜,呵呵,魏十镜?呵呵,岑镜。”
陆中堂突然拍桌而起,指着魏十镜骂道:“这岑镜又是你魏老板什么时候的化名?”
几乎是同时,敖瑾刚好捧着一海碗卤蛋上来,就在楼梯口,听到了这样的一句,她愣住了,岑镜?还是曾经?
她握着碗沿的手指止不住地在抖,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她努力地深呼吸,安慰自己,这世上名字相似的如此之多,万灵洞里光是叫“阿毳”的就有十几个,许是自己听错了。
魏十镜的余光已然看到了敖瑾,她似乎被吓坏了,魏十镜起身,迎着陆中堂眼里那股子惊涛骇浪的愤怒走向敖瑾,轻轻牵了一下敖瑾的胳膊,把她往桌子边上领。
魏十镜对着陆中堂笑:“陆老板何必动这么大的气?看看,把我家小瑾都吓坏了。”
“吓坏了?”陆中堂越说越是邪气,“你魏老板左右开弓,任凭我买下你名下的银楼,”陆中堂伸出三根手指,“三倍,我花了三倍的价格,结果这出的钱,反倒是都进了你魏老板的口袋。”
魏十镜低头笑:“陆老板,您还没给全全款吧,我记得,你们的合同,签的是先付一半,三天后的中午再付剩下的一半,这一点,是您提的,不过我也记得,合同上有写,若是三天后余款没到账,便算是违约,若违约,得十倍赔偿,这……是那七间银楼的掌柜提的。”
魏十镜能把双方私下签署的合同细节说得如此详细,其实已然是变相承认了陆中堂的猜忌。
现在,轮到魏十镜悠然自得了,他靠着椅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可是,严家港口突然罢工闹事,你得花银子,一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您,要么,弃了严家港口,拿银子来付两天后的余款,要么,就得处理了严家港口,等着三天后付十倍的价钱,陆老板,陆家的流水,还顶得住吗?若是顶得住,赵家和高家,我还没动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