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敖瑾第二次来陆家了。
第一次,是他陆中堂欺人太甚。
当时敖瑾初入嘉兴,人生地不熟,不过是财大气粗地倒手了几手买卖,就被陆家给盯上了。
敖瑾晓得陆家为什么视她为眼中钉。
嘉兴,原本是陆家的地盘。
黑道上,盘口暗桩是他们的,白道上,警察署的郭省槐是他老表,黑白通吃的人,怎容得敖瑾在嘉兴发大财?
其实敖瑾如此行事,本就是为了引人注目,不过不是为了引姓陆的,结果倒好,想要招惹来的人没招惹来,反倒是招惹来了陆家人。
在万灵洞时,阿娘胡春蔓日日嘱咐敖瑾,小瑾啊小瑾,你原本是个蛋。
敖瑾听了眉头一皱:“阿娘你怎么骂人呢?”
胡春蔓捂着嘴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父母遭难,找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一颗朱红色的蛋,但是没人会孵你,只能请了鳌婆婆帮忙,你也晓得,鳌婆婆年纪大了,法力深厚,什么孵不出来,没料到,你让你鳌婆婆一顿好孵,孵了你足足三百年才孵出来,你晓得,这意味着什么吗?”
敖瑾当时年纪小,还是一个喜欢往胡春蔓怀里钻的小娃娃,她扒拉着阿娘那又细又白的脖子,看着阿娘好看的下巴,眨巴眼说:“说明鳌婆不行了。”
“呸呸呸,”胡春蔓轻轻用手打敖瑾的手背,“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辈分上讲,我是你阿娘,鳌婆是你外婆,可单独就鳌婆孵出你来讲,她才是你的养母,不然,你为什么会姓敖?便是随了她的。”
胡春蔓叹了口气,只能抱着怀里小娃娃晃了晃:“阿娘是想提醒你,鳌婆对你倾注了三百年的灵力,你这身子骨,天赋异禀,所以,有朝一日遇到了不利爽的事儿,碰到了让你着急上火的事儿,千万别贸然动手,因为,你自己都不晓得,你自己身体里有多大的潜力,万一伤了人,那便是天大的罪孽了,明白了?”
敖瑾摇摇头:“不明白。”
胡春蔓扶着额头,平日里看着小娃娃上房揭瓦倒是利索,和她玩捉迷藏也是想法百出,怎地一到了说正事儿,便是一问三不知了。
胡春蔓只能严肃地告诉敖瑾:“你只要记得,将来,躲人类,躲天神,躲其他妖,便不会有事了。”
“我这么弱的吗?”
胡春蔓上齿咬着下唇:“你就当是吧。”
敖瑾自诩是个不惹事儿的,加上阿娘一直嘱咐着她,对于陆中堂对她的刁难,她原本想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人家谈一谈且就罢了,却没料到,陆家先派人出手。
深夜巷角,暗设埋伏,若非敖瑾有些身手,怕是要断胳膊断腿了。
拽着偷袭她的人来陆家兴师问罪,便是她第一次来的目的。
不过有件事儿魏十镜说得很对,这天底下,钱能解决大多数的事儿。
利益这东西很蹊跷,利益相同,仇人也能握手言和,利益不同,亲人也会反目戕害。
之后,敖瑾和陆家联手,陆中堂谈判,敖瑾利用自己的听觉探消息,得的利润,三七分账,敖瑾也是赚得银满钵,也正是如此,魏十镜会狐疑,怎么在西安那般落魄的敖瑾,来了嘉兴,便是活得有滋有味的。
敖瑾在陆家门口站了许久,大门口无人,院门敞开着,里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一些细碎的脚步声,亦或者是衣角摩擦的声音。
那是陆家的下人和暗探在盯着她,不过她不在乎。
敖瑾昂昂头,阔气地喊了一声:“陆中堂什么时候出来?”
这一声才落,陆源便是从门口窜了出来,拱手朝着敖瑾:“我家老爷,请敖姑娘进去说话。”
“不去。”敖瑾只从袖笼里突然抖出一长条形纸卷,她反手握在手里,突然出手,朝着那陆源面门上一掷。
陆源亦是有些功夫,他头一偏,那纸卷擦着他的鼻尖蹭过去,他蓦然出手,捏住了这纸卷的尾巴,心里忐忑,这姑娘功夫着实厉害,这差一点,他便是捏不着了,若这纸卷落地,可是给陆家丢大了面子了。
敖瑾瞧着他拽稳了,又朗声说:“这是你家派来的探子留下的认罪状,交给你家老爷,让他出来说话。”
陆源疑惑间,敖瑾又说:“当然,这只是我亲笔抄写的一份复刻版,原版被我用绳子吊在了报社的大门口,明天早上报社一开门,就能看见,届时,这份认罪状,可就要上报纸了。”
陆源听了,心里咯噔一响,背上几许寒凉,这姑娘着实狠辣啊。
***
会客花厅。
陆中堂已经饮过三趟茶水了,茶叶水都没泡得没颜色了,丫头刚给换了一盏新的,陆源就来了。
陆源将敖瑾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陆中堂倒是不慌不忙,只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报社?呵,敢发吗?”
说完,又是伸手让陆源把那纸卷打开给自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