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慕换好衣服前去正堂,已经是小半柱香之后的事了。
阿厄斯和伊金坐在正堂等着,脸上也不见有什么不耐之情。看见薛慕进来时,两人还同时起身,礼貌地跟他问候了一番。
薛慕在主人席上坐下,对阿厄斯淡笑着道:“特使汉话虽说得生硬,但大承礼节倒是学得挺好。”
阿厄斯微微抿唇,他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为什么他说话和伊金一样弯弯绕绕的?
见阿厄斯只皱着眉头不说话,薛慕让侍婢为他们斟上酒,又问:“不知特使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阿厄斯闻了闻面前的琼浆,却是道:“乌程若下。”
伊金的嘴角抽了抽,没说话,薛慕倒是笑着道:“看来特使也是爱酒之人。”
阿厄斯道:“不过我更喜欢长安本地的西市腔。”
薛慕对身边的侍婢使了个眼色,侍婢很快就提着一坛西市腔上来了。正准备重新给阿厄斯斟上,手里的酒坛却被阿厄斯一把夺了去:“我喝酒喜欢直接用坛。”
侍婢:“……”
郎君你当这是莲花池的池水吗!这可是名酒,很贵的!
薛慕笑了笑让侍婢退下,阿厄斯一口气饮完了一坛西市腔,才侧过头去看薛慕:“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伊金:“……”
他现在只想装作不认识这个人。
薛慕倒是心平气和地又问了一遍:“不知特使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阿厄斯道:“听闻今日是侯爷的生辰,特意送来一些贺礼。”他说完从坐席上起身,朝着门外挥了挥手,很快就有手下提着不少东西进来,门外甚至还有马匹的嘶鸣声,“刚才侯爷请我喝了一坛美酒,我也请侯爷尝尝我们东乾罗的名酒,还有各种特产美食。另外,听闻侯爷爱马,我特意准备了两匹东乾马献与侯爷。”
东乾罗国乃游牧民族,不仅人长得高大,连马都特别健壮,因为品种和饲养的关系,东乾马外表神骏、爆发力强,深受大承高官子弟喜爱,就连皇上的马厩里都养着好几匹东乾骏马。
薛慕方才听马的嘶鸣声就知是难得一见的宝马,不过此时也只是看着阿厄斯道:“无功不受禄,某恐怕担不起如此厚礼。”
伊金道:“侯爷这么说就见外了,有缘相识便是朋友,为朋友的生辰送上薄礼聊表心意,不过是基本礼仪。”
薛慕看着他不再说话,阿厄斯见缝插针地道:“侯爷要是担心无功不受禄,我这里还真有点事想请侯爷帮忙。”
“哦?”薛慕的目光顺势落在了阿厄斯身上,“愿闻其详。”
阿厄斯看了伊金一眼,才问道:“侯爷是否在找丁茂学的《春夏秋冬》四幅名画?”
薛慕没有答话,阿厄斯继续道:“不瞒侯爷,我也在找这四幅画,无奈势单力薄,如果侯爷肯与我联手,定当事半功倍。”
薛慕笑了一声,看着阿厄斯道:“既然特使也在找这四幅画,想必已然知道画里隐含的玄机。不知找到四幅画后,特使作何打算?”
阿厄斯的鹰眸中闪过一丝阴鸷,他沉吟了一下,才道:“明人不说暗话,侯爷应该知道我与当今东乾罗国的大王势如水火。他虽是我兄长,但却处处防着我,若是哪里需要打仗,就将我派去前线,仗一打完,又将兵权全部收回,弃我如敝履。啊,说不定他还在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战死沙场。就连这次出使大承,他也派了一个心腹手下一路监视我。”
薛慕看着他,嘴角抿着一丝淡笑:“若是我有一个如特使这般骁勇善战的弟弟,也会处处防着你。不过既然你说东乾罗国的大王派了人监视你,就不怕今日这番谈话会传至大王耳里?”
阿厄斯勾着薄唇,冷笑一声:“侯爷不必担心,他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薛慕的眸光动了动,没有作声。堂上安静了一会儿,阿厄斯又道:“若是侯爷能助我找到四幅名画,他日待我登基,一定会重谢侯爷。”
薛慕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弄:“特使莫不是忘了,我父薛诚就是死在对抗东乾罗的战场上。”
阿厄斯愣了愣,十分惋惜地叹息一声:“薛老将军的死我非常痛心,但我向侯爷保证,若是我登基为王,定当永世臣服大承,绝不存侵犯大承之心。”
“哈哈。”这次薛慕直接笑出了声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阿厄斯的眉头动了动,凝眸看向薛慕:“侯爷不信我?”
薛慕道:“你长了一张统治别人的脸。”
阿厄斯沉默地抿了抿唇,眸色加深了几许。一直守在薛慕身旁的诺宴眉峰微动,手也渐渐滑向腰间的长刀。
“哈哈,大家不要这么严肃嘛。”伊金突然笑着开口,“今日是特意前来为侯爷庆生,就算事情谈不拢,情义还是在的。这些贺礼还望侯爷不要嫌弃,我们就先行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