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先不论许长安听到孟衔邀请好友去寒山寺晤面时的诧异反应,单说安子晏。
安子晏自进入许长安的院子,便光顾着显摆孟衔的邀约了,因而直到许长安这一声反问出口,他的目光才顺势落到许长安手里正在做的事情上。
作为当朝礼部尚书之子,安子晏是他们那群世家子弟里,头一个知道三皇子与许长安婚约已定的人。
那天下了朝,安子晏他爹回府不久,又被急匆匆召进了宫,到了宵禁时分才回来。
陪着他娘闲话家常,脱不开身的安子晏,这才有幸听到了一点内情。
当时,尚书大人唉声叹气地进了门,神情很是一筹莫展。安子晏他娘见状,忙迎了上去,又是端茶又是递汗巾的。安尚书在屋内罗汉床上落了座,先是摆手拒绝了汗巾,接着一言不发地灌了整整半壶茶。
安子晏他娘忧心地不行,但是碍于朝堂的事情妇道人家不便插嘴,于是一个劲地拿眼神示意安子晏。安子晏无法,只好冒着屁股挨板子的险,壮着胆子问了。
“皇上此番召我进宫,”许是事情过于棘手,沉默许久后,安尚书罕见地在府里说了朝事,“为的是三皇子的婚事。”
“这不是好事么?”安子晏他娘在一旁插话道,“说来三皇子过了开花期,便算是真正成年了。”
“成年的皇子封王成婚,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老爷也早就在准备着了,为何还会显得如此为难?”
“要真如此,那倒还好说了。”安尚书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只怕这回是先前的准备都白费了。
安子晏他娘不解:“老爷这是何意?”
“三皇子要娶的,”安尚书微妙地停顿了会儿,才接着道:“是男妃。”
侥幸逃过一劫,没听到要挨板子正沾沾自喜的安子晏闻言,当即噗的一口喷掉了嘴里的茶:“男妃?”
安尚书脸色严肃地点了下头,道:“说起来,这位已定的三皇子妃,还是你认识的。”
安子晏内心生出了一股不好预感。
紧跟着他听见他爹道:“是大司马许大人的幼子,许长安。”
那天安子晏是怎么回房的都不知道,他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要不是许道宣派人来说许长安因为偷花挨了家法,他估计还得好几个时辰才能缓过劲来。
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挨了家法”四个字彻彻底底地浇灭了安子晏心里残存的一点侥幸。
——按照大司马对许长安的溺爱程度,绝不会仅仅因为偷花就打许长安一顿。
除非他偷的不是普通的花。
安子晏将自己关在房里,思来想去,企图弄明白许长安偷三皇子的原因。结果绞尽脑汁地思索了大半天,除了好友暗地里倾慕三皇子这唯一一个可能的原因,便再也想不出其他了。
“看不出,他竟然藏得这么深,连我也不说。”
安子晏恨恨想着,心里却知道依许长安不事到临头绝不开口的性子,是不会将这样的倾慕说出口的。
安子晏有些心疼之余,又为好友感到一丝庆幸。
大周朝虽然男男成亲的少,却也不是没有,现下皇上又准了他俩的亲事,总归算是苦尽甘来了。
直到瞧见许长安将花肥全倒进花盆里的前一刻,安子晏都还在为他的苦尽甘来而感到欣慰。
作为牡丹皇城与许道宣齐名的纨绔,安子晏一闻花肥的气味,就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
“长安!”安子晏猛地拔高了嗓门,他把手里的折扇一扔,立马扑过来一手托住花盆底部,一手按着里头的泥土将花盆倒了个方向,企图将那多半包的粉末状花肥倒出来。
奈何花肥不知道是用什么制成的,入泥即融,不到片刻功夫,就已经完全融进了泥土了。
安子晏使劲倒了两下,却什么都没倒出来。
“子、子晏,”许长安望着安子晏粗鲁的动作,没忍住先臆想出了一出惨剧。他声音颤颤巍巍的,看模样简直像是快要哭了,“花肥洒多了它会死吗?”
“不会。”眼见实在倒不出来,安子晏没好气地把花盆塞回了许长安手里,“顶多你今晚会……”
一直无声无息任凭折腾的牡丹,忽然将花冠从许长安怀里转了过来,面对着安子晏。
安子晏:“……”
面对着三皇子一脸你敢坏我好事我就弄死你的模样,安子晏自觉地吞掉了后面半句话。
“我今晚会怎样?”
得知花肥多了点牡丹也不会出事后,许长安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下来,他怀抱着沉甸甸的青瓷花盆,语气十分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