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的东西真是直白得很?,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埋得浅点,能?晒到太阳就够了。什么体面什么尊荣,都是她压根不在意的东西。而晏回这会儿再想想那?幽暗的地宫,纵里面黄金殿琉璃瓦,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一比,他竟也觉得冷冰冰的了。
……是不是……地宫不用再修了……
“陛下?”
听到这声轻唤,晏回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在她唇畔印了一个轻飘飘的吻:“睡吧,朕明日给你问问工匠,叫他们再画一张图纸出来。别的不敢说,埋得浅点还是能?行的。”
唐宛宛忙说:“不用这么着急,陛下和我身体都好,咱们要?活到一百岁呢,让工匠慢慢做就好了。”
“想得倒挺美?,还想活成个百岁人瑞。”晏回笑?得不行:“这世事无常,指不定哪日祸事就要?从天而降,身后事还是早早……”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见?宛宛扑上前就要?来捂他的嘴。晏回下意识偏头躲了一下,唐宛宛一时收不住势,抬起的手就正正好呼他左边脸上了,声音还挺响。
两人齐齐懵了一瞬,四目相对片刻,唐宛宛原本想说的话也给卡了壳,一字一顿地吐出来:“这话……不吉利……”随后她眼睁睁看?着陛下的左颊上渐渐显露出了几根红指印,方才那?一巴掌还挺结实。
生平头回挨巴掌的晏回气得咬牙切齿,连着深吸了几口气也没忍下火去,一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一手制住她的挣扎,另一手一层层剥干净唐宛宛身上的衣裳,阴嗖嗖地说:“胆儿肥了,都敢跟朕动?手了!”
“陛下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唐宛宛忙护住自己?的中衣,哭唧唧说:“陛下我下午的时候立了大功,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咱们说好今晚不做的啊!”
“可方才你以下犯上,功过相抵,答应你的那?事不作?数了。”晏回低嗤一声,轻轻巧巧就把自己?言而无信的事遮掩了过去,还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唐宛宛脑子转得飞快,连忙认错:“陛下我错了……”
晏回勾唇一笑?:“晚了。”
*
贤妃娘娘的枕边风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因为她一句话,地宫原先定下的四个通风口增加到了六个。
——不过也就这样了。地宫还是得修,别的事以后再说。
一行人在镇安县又留了三五日,几位潜渊阁的近臣每天风风火火地查案。晏回原本计划着到了镇安县就恢复身份的,谁知?这案子办得如此顺利,钦差有天子密令便可斩杀三品以下官员,二品的祖堂总督又只是失察之过,要?回京再审。
从头到尾都无须晏回亲自出面,索性继续微服巡游,带着唐宛宛各处去玩。听了梆子腔,喝了西凤酒,每天肉夹馍、油泼面、灌汤包、羊肉泡馍、凉拌米皮换着样儿吃,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以注了银的石材为线索,抽丝剥茧般将牵涉其中的大人物都一一扯了出来。其中富商的嘴最好撬开,甚至都不必用刑,威胁两句就能?撬开嘴了,有他们作?证,贪官一个都跑不了。
其中不知?情的总督受罚最轻,仅以失察之罪捋了官;而剩下的官员都是主犯,他们敢将赃银藏入地砖之中,摆明了不光是想贪陛下的棺材本,还打定主意将来要?回来盗皇陵的。
晏回如何能?忍?主犯通通斩首示众,知?情不报者发配至边疆,也算是以儆效尤。倒是未曾连坐家?人,此举令好些近臣都称他为仁君。
值得说道的倒是有一事,那?被处斩的主犯之一——石工道道台全家?脑子有坑,都去了钦差大人熊安邦的下榻之处。当时正赶上熊安邦和其他查案的官员在正厅议事,却听大门外吵作?一团,似乎是有人聚众闹事,忙去禀了陛下。
到了府门外一看?,果然是有人闹事,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议论着。还没封口的棺材就当当正正摆在大门口,里头躺着的正是石工道道台,他的夫人小妾各个身着缟素,围成一圈伏在地上痛哭。
他家?的独子披头散发衣襟凌乱,大约是喝了酒,此时双目猩红,扯着嗓子高呼:“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取之于民便该用之于民,建皇陵劳民伤财,是要?遭天谴的!我爹没有错,他私藏官银就是为了天下百姓啊!”
这一番话直听得人触目惊心。乍一听还有几分道理,可明眼人都觉可笑?至极。他爹结党营私、贪污官银,妥妥的不忠不义。能?将他爹贪污之事矫饰成大义之举,可见?这也是个脑子浑的。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年轻男子又高呼一声,说完这话他视线陡然一转,朝着府门前的石狮便一头撞上去了,血溅当场。
“啊——杀人啦!”围观的人群中一片尖叫,连跪在地上的妇人都晕了两个。
晏回眼皮一跳,却也仅是如此了。他朝着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冷声说:“看?样子这一家?全是知?情不报的,通通发配至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