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伸手扶了一扶,只说:“罢了。”
语气格外冷淡。
他倒是相信那日的晚宴,关羽并不是要针对自己为难自己。他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刘备,向他那大哥看齐。三人本就打算好的,若借不到兵马,便会在宴上生变。自己强行出头,关羽也始料未及,因此也谈不上对立,仅仅是立场不同罢了。但他此刻的歉意听上去却有几分真诚,祁寒也不好不作理会。
关羽却不觉得这样的“理会”是好的。他只觉祁寒极其冷淡,那副好看的眉眼笑得没有温度,拢霜罩雪一般,是拒人千里之姿。心中莫名一窒,忽然想到那日初见他时,他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祁寒勾唇而笑,口中说些仰慕自己声名的话语,后又因那误会朝自己勃然发作怒斥怒喝。但那时的他对自己却没有任何芥蒂的,即便是怒,也如同急雨过境,转瞬即逝。那时的他,笑也纯澈,怒也天然,无半分隔阂与对立,更不会是如今这副冰冷的模样。不过三两日的时间,他们之间却像是横亘一道鸿沟巨隙,再也填补不上了。
关羽的心中堵涩着一种失意,纾解不开。
于是他皱眉,狭长的眸子瞥向身旁黑壮的大汉,沉声道,“三弟,你那夜酒后胡为,险些杀伤了祁寒,大哥斥你莽撞,你也多有认错,此刻苦主正在你还不请罪?”
张飞听了,重重冷哼一声,臊了张黑脸撇去一旁,竟是半字不吐。
看来,他那晚的自作主张,不仅刘备事先不知,连关羽也并不知情。
祁寒自鼻孔中轻笑了一声,知道关羽不解其中关窍,便也不多说。
张飞的的确确是想杀了自己的。
他将自己的百般拦阻看在眼里,因此挟私报复要为刘备铲除异己,却没想到,那刘备最后怕是改变了主意想要拉拢自己的,这一下搬石砸脚,肯定被责得不轻。
关羽不知道自己跟张飞是撕破了脸皮,决计不可能和好的,还在这里当和事老,想想也有些可笑。祁寒便冷笑摇头,口中语声若杂冰碴:“请罪就不必了。我受之不起。云长,我还有些事务,先行告退了。”说完拎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关羽望了他清绝的背影,心中只觉沉重忍不住怒瞪了张飞一眼。张飞大大咧咧翻了个白眼,又将头扭向另一边。
*
赵云回来的时候,袖里似乎藏了样东西。
祁寒狐疑地看他一眼,也从里屋拿了个小罐出来。
“我有东西给你。”
两人齐齐说了一声,不由一愣,继而相觑而笑。
赵云先败下阵来,目光闪了一下,正要拿出东西来,却见祁寒琉璃般的眼睛格外明亮,噙了一抹笑意,不由看得呆了。
“把画拿来。”祁寒端了个被烤得黢黑的小陶罐,得意地伸出右手一抹鼻头,便朝赵云摊开了手心。
“什么?”赵云一怔,见他右手将鼻头抹一道黑印,好似个花猫一般,正要发笑,又瞥到他掌心好几处烫红的地方,不由眉头大皱。
“这是怎么搞的?怎么烫伤成这样,你把自己的手当成烤鸡了?”赵云拧眉责备,秀挺的眉峰便谢立起来,自有一股昂扬俊拔的气势。祁寒正要解说,却见他将袖中的东西往案上随意一扔,跟着眼前一花,手腕已经被握住,直拽到榻上坐下。
赵云快速从屉里取了一瓶药膏,俯身到他手旁,轻缓地将药膏涂上了那些红肿的地方。
冰凉凉的膏体敷在受伤,让祁寒瑟缩了一下,一个激灵。
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两人放在一处的手掌,祁寒这才发现,赵云的手很大很暖,指上一层粗砺的薄茧,修长匀称,却比自己的足足大了一个号。赵云给他涂完了药膏,目光也落在他白玉般纤长瘦削的手指上,一时移不开目光。那双手指根根如玉似雕,削葱琢璞一般精美绝伦,好似一支飒开的兰花。只在骨节处有些微细薄小茧,其余地方幼嫩滑腻,竟似水骨捏成。第四指小茧微厚,那是……
只有经常执笔之人才有!
赵云看着看着,心中那种猜测越发强烈不由出起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