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瞪着有点老旧的天花板,一点都不饿,一点都不想动。
有饭菜香隔着门缝飘进来,端午以为是李一诺,哑着嗓子让她走。她没来由地开始嫉妒一直住在上饶街没有挪窝的李一诺。如果她和端曼曼也一直住在上饶街;如果一睁眼还能看到端曼曼在卧室和客厅之间来来回回地走动;如果这个时间李一诺来跟以前一样是来蹭饭的……当端午蓦地意识到这些都是这辈子再也回不去的过去,开始呼哧呼哧地大喘气,她握了握拳,眼睛也尽量瞪大,却还是止不住汹涌的一发不可收拾的眼泪。端午一开始只是呜呜呜的哽咽,后面就变成小时候耍赖的那种嚎啕。
端午嚎啕了两个小时,直到筋疲力尽,嗓子眼儿里再漏不出一丝声音。她在床上再横了半个小时,终于饿得前胸贴后背地起床。
端午趿拉着拖鞋慢吞吞走出卧室,顺着似有若无的饭菜香来到客厅,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两份用饭店饭盒打包的盖浇饭,一份是鱼香肉丝饭,一份是红烧牛肉饭。她蹲下来闻了闻,香味似乎跟着浓稠的汤汁一起变冷凝固了。
端午席地而坐,伸向鱼香肉丝。
“咔”,轻轻一声门响。
聂明镜湿着头发,自客厅另一端的浴室走出来。他依然穿着端午在聂家常常见到的那条非常居家的黑色棉质运动裤,显得腿特别长。
端午的下巴和筷子一起掉了。
聂明镜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端午,端午眼里依旧残留着浓重的大哭过的痕迹。他目光转向盖浇饭,皱眉道:“早就凉了,别吃了。”
端午嗫嚅:“我、我饿。”
聂明镜俯身握住端午的胳膊拉她起来,道:“去洗把脸,头发梳一梳,街上有家粥店应该还没关门。”
在粥店,聂明镜若无其事地表示因为打算报考的G大就在老城区,所以他要搬来上饶街住,当然,周末是要回聂家的。端午埋着头喝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碗里掉。她出门前看到茶几后面搁着聂明镜以前出去旅行用的黑色大背包,她不敢问,害怕他只是来看看她而已。从粥店出来,聂明镜带着端午沿河逛了一圈,买了点水果。端午亦步亦趋跟着聂明镜,一直缠缚周身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惶惶不安渐渐缓了风头。
这个暑假,很难得地,李一诺没有再追着林则跑,她前所未有地耐心地跟端午在上饶街呆着,听□□,记单词,做卷子,偶尔出门沿河逛逛,吃个冰淇淋,买颗平安扣,看小孩子绑着护膝玩儿滑轮,看大妈聚在一起跳广场舞……直到聂明镜黑着脸出现,或者李一诺妈大着嗓门儿叫她们回家。
七月中旬,高考成绩出来了,聂明镜的总成绩超“老八校”平均成绩56分,超“老八校”之首G大21分。聂明镜的专业,跟聂东远当年一样,是建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