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于身体两侧快速的后退,鼬急行在茂密到无法窥见天际月色的森林之中。
森林深处潮湿阴冷的空气随着呼吸涌入,如铁锈般带着粗粝的质感狠狠划过气管,在腥气上泛的同时充盈了肺腔。
这已近是第五波了。
从自己叛逃开始,便不断涌现的追杀。
和暗部一样的装束,一样的口吻,甚至手势和暗号都算得上如出一彻。
但鼬知道,这些追杀他的势力究竟隶属于谁。
此刻他依旧穿着着那日回到木叶汇报情报时的暗部队服,只是身份却早已不同于往日。
在鼬的额上,所佩戴的护额上有着一道深深的划痕,横亘过属于木叶的纹案,深的仿佛已经斩断了所有的羁绊,映衬着鼬此时过分冷漠的面庞,令五官都仿佛染上了挥之不去的阴霾。
就如同此刻他的心情一样。
因高层的贪欲与阴谋而失去了挚友,亲眼目睹父亲一力承担弑族的罪责,被迫叛离木叶,将自己挚爱的弟弟留于险地……
这一切都不是鼬所期望的,然而却又无能为力。
………
……
…
在屠尽同族的那一晚,为了不让族人承受过多的痛苦,父亲使用的是绫乃提供的毒药。
只要被摄入体内,不到一刻钟人便会因全身麻痹而被剥夺行动能力,感受到极深的困倦感,随后人便会在睡眠中慢慢器官衰竭而亡。
当时父亲并没有做任何掩饰,而是借着族长的地位每家每户的拜访,然后在致歉后用抹了毒药的刀刺伤每一个他所见到的族人。
无法阻止,不能阻止,仅仅是站在原地目睹一切。
鼬感受到无尽的压抑与深深的不解。
「父亲,为什么您要当着族人的面这样做?」
这种药的药效只要是摄入体内便能发挥作用,明明有更温和的方式,比如混入饮用水之中。
……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呢?
在一切结束后,面对儿子的问题,富岳对此的回答是——
「因为我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长。」
正因为是族长,所以哪怕是要抹杀个人情感,违背为人原则的去不择手段的利用一切,他也要为了整个族群的长远发展去考虑。
正因为是族长,所以他有权让这些被迫得到不公正待遇的族人们认清事实的真相,不能让他们在最后都带着迷茫去往那个世界。
正因为是族长,所以他必须承担起这份弑杀族人的罪孽,他是一族的罪人,身为族长却不能彻底保全同族,而为了赎罪,他会陪同自己所杀的同族一起前往那个世界。
愤怒,不公平感,过深的情感……这一切都是束缚宇智波的枷锁。
宇智波富岳要让每一个死于他手的族人记住他。
他们有权愤怒,有权憎恨,一切都可以冲他这个做下决定的族长来,他会全权接受,哪怕之后会因此落入无间地狱的底层,他也无悔。
早在之前宇智波就尝试性的清洗过一遍族里,让飞羽还未被环境所折断的雏鸟逃离了牢笼。而这么多年来的事实证明,他们确实飞于天际,心是自由的。
那些不被束缚的孩子们,都成长的如此耀眼。
富岳心中清晰的知晓,宇智波一族若是想要在这个忍界长久的生存下去,去获得更好的明天与未来,必不能被祖上长久的余恨所拖累。
不破不立。
他会将族中这份代代遗留下来的余恨带离,将宇智波彻底清洗一遍。
枯叶就此落于地面,滋养泥土,待明年早春到来时,新芽必将闪耀枝头。做好充分准备去迎接新的忍界,便是后辈们的所继承的未来。
宇智波鼬僵立在原地。
这是第一次,鼬这样直面一族族长所应承担的重量。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相对于父亲,相对于镜长老,他的眼界是如此的狭窄。
过于在意于已经被逼入绝地的族人那已经丧失了理智的恶意言语,认为这样的族人没有拯救的价值,却忘记了哪怕再厌恶,再想将他们排除与生活之外,他们也是血脉相连,无法斩断羁绊的同族。
虽选择不同,看法不同,但他们所背负的明明同样是一族历史遗留下来的重量。
「……鼬,你远不及绫乃。」
于“疫病”之中一力留下本该送离的佐助,在暗中转移族人的工作告一段落后,父亲看着他这般叹道。
当时鼬并不能理解这句含着失望的感叹。
可如今他却懂了。
这个世上,很少能够存在两全其美的事,大部分都需要忍痛做出抉择,想要保全所有的想法,实在是过于天真。
同是身为一族被预定的下一任族长,他远没有绫乃那般的果决。
……他,没有成为一族之长的气量。
直到彻底认清的那一刻,鼬才猛然惊觉自己是多么的无能。
正如蝶破开茧的桎梏仅是一瞬的时间,在意识到自己肩负的重责后,鼬也不再迷茫。
丢下佐助离去之前,鼬的心中不是没有动摇的。
可就像父亲所说的那般,在成为他们的父亲之前,他首先是一族的族长。鼬也一样,在是佐助的兄长前,他首先是宇智波一族的继任族长!
母亲在木叶有着暗中的情报据点,还有绫乃的多加看顾,佐助在木叶并不会过得太差。
他现在应该做的是去到宇智波一族,从母亲手中接管整个宇智波一族的情报网,然后将宇智波带土的尾巴给揪出来。
否则,他终将成长为一个隐患!
他们不知道对方的行动动机,也无从得知那一系列恶事所蕴含的意义,这一切的一切都必定会给绫乃及大名他们接下来的打算造成影响。
不论是出于被夺走挚友及被逼迫屠族的仇恨,还是出于相对立的立场,他都绝对不会原谅对方的所作所为。
正当鼬分神之时,一道身影自距离他右前方的树冠掩映中走出。
沙沙的叶片声响令鼬双目一厉,即刻摆出防御的姿态向后跃去,一双鲜红的写轮眼谨慎的看向来人。
那是一位有着紫色的短发女性,盘起的发髻上簪着纸花,姣好的面容上是让人无法读出情绪的平静无波。
然而这都不是鼬所在意的重点。
深刻于脑海深处的黑底红云纹的斗篷,在一瞬间扯出了带着血腥味的记忆,他的瞳孔骤缩,整个人在一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杀意。
而这份下意识反应也令对面惊讶了一瞬,她不再保持沉默而是开口道:
“初次见面,木叶叛忍宇智波鼬。”
鼬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愈加警惕的从忍具包中取出了数把苦无,一双绯红的写轮眼死死的盯住对面的每一丝举动。
小南有些意外于这位新任叛忍的防备心理,她后退一步,向鼬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你没必要这么警惕,我并没有和你动手的打算。相反,我是来此诚心诚意的邀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的。”
鼬的面上波澜不惊,表现的并不为对方的姿态所动,依旧防备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但心中此刻早已翻涌过数个念头。
在宇智波的情报中心是有关于「晓」这个由各国叛忍所组成的佣兵性质的组织的情报的,只是往常这个组织的行动并不会对他们造成影响,便将之记录在案后就放置了。
直到最近从鼬这里得知止水出事,袭击他的宇智波带土身着的就是黑底红云纹的外袍后,宇智波一族才加大了对这个组织的调查力度。
然而除了有关于对方组织标志性的黑底红云纹外袍外,他们竟是无法查明该组织的总部,也无法得知晓组织成员的行动轨迹和目的。
可以说若不是止水的死,宇智波一族也不至于走到需要抹杀遗留在木叶的族人的这一步。有着如此的血仇,对方竟然还想着邀请他加入这个组织么?
鼬紧盯着小南,而小南在这样的盯视下却也不见任何动摇,反而淡然的回视。
不,不对!
眼神的交汇让鼬在心中将之前那前后矛盾的的猜想推翻。
若晓组织真的能够做到掌握木叶暗部任务并借此派出宇智波带土偷袭止水的话,那他们自然也会悉知木叶宇智波因何灭族才对,两者的关联性早已断绝了他加入晓的可能性。
排除其他干扰后,现在只可能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对方的行动是故意的。早在父亲绝决自尽的那晚,他便觉醒了万花筒,眼前之人想要借着邀请的由头令他分心,然后趁机偷袭,夺取他的双眼,就像止水所遭遇的那样。